第二百九十二節：農業公司（二）

　　“奴隸？”
　　許延亮有些吃驚，“他爹呢？”
　　“他爹是本莊的雇工，種地的好把式。
　　沒老婆。
　　老爺說沒老婆的人就沒根，專門去碼頭的人市上買了個女奴給他婚配。”
　　胡三慶邊帶路邊說，“當初來三亞的移民，除了自個有家眷的，有幾個女的？
　　老爺當初帶來的幾個丫頭，沒兩年全給配出去了……這地方，連寡婦的彩禮都高得很。”
　　“不是後來從山東運來不少難民麽？
　　我記得女子挺多。”
　　“全給分配到國營農場了。
　　首長仔細腳下……”
　　說罷又對旁邊的人吼道：“妳們眼睛都瞎了？
　　招待幾位軍爺到涼亭休息，預備茶水！”
　　四個警衛就在門旁的涼亭裏休息，胡三慶引著他和袁斐穿過門後這片空場往裏面去。
　　許延亮打量著這座“私人農莊”。
　　他也去過幾座農莊，不過那都是吳南海親自打造的過有農場，都是經過精心的設計和建造的。
　　至於私人的農莊，他還從來沒去參觀過。
　　乍看起來，這座農莊和那些國營農莊有著很大的差別。
　　進門便壹片壓實的大曬場，停著幾輛四輪牛車。
　　環繞著著曬場是大小不壹，高低錯落的房子。
　　有磚木結構的，也有簡陋的竹木蘆席的棚屋子。
　　其中最好的磚木結構房屋是壹座高聳的荷蘭式風車，正在緩緩的轉動――大約是磨坊，因為許延亮看到磨坊的後面矗立著幾個紅磚砌成的大型筒倉。
　　雞犬在空場上漫步，幾個光屁股小孩湊在壹起嬉鬧――壹派農村風光。
　　“首長往這裏來，”胡三慶帶他們穿過房屋中間的壹道木結構拱門，沿著巷道走了幾十步，壹拐彎便來到了壹座小院裏。
　　三間北房，石板鋪地，庭院中有壹架葫蘆，長得正茂密。
　　下面有石頭桌椅。
　　桌子上還擺著壹整套功夫茶的茶具，十分考究。
　　這裏大約是胡莊主休憩會客的地方。
　　“首長先在這裏休憩片刻，用些茶點。
　　老爺壹回來便來拜會。”
　　胡三慶說著便退了下去。
　　許延亮見這園子的布置頗有章法，壹套功夫茶茶具也很考究，道：“這位胡莊主倒是個有本事的女人……”
　　袁斐憋住笑，道：“首長，胡五妹不是女的……”
　　“不是女的？
　　那他怎麽叫五妹？”
　　“他家子嗣艱難，幾代都是單傳，所以就給他取了個女人的名字。”
　　“原來是這樣。”
　　許延亮笑道，“我是望文生義了。
　　幸虧沒鬧出笑話來。”
　　“他這名字搞糊塗了不少人。
　　也不止首長壹個。”
　　袁斐說。
　　“這胡五妹看起來很會經營，這莊子搞得不錯。”
　　“他是本地第二大的農場主，自然是好了。”
　　袁斐說，“胡五妹當年來三亞，是頂著安樂遊市鎮長的頭銜來得。
　　後來規劃改了，這個鎮沒了。
　　他就當了金嶺區第壹甲的牌甲。
　　還是三亞特別市市咨議局的委員。
　　在金嶺區是個半官方的人物。
　　您老別看劉老香的財比他大，地比他多，也是市咨議局的委員，可是在金嶺區裏他說話絕沒有胡老爺管用……”
　　“原來是這樣。”
　　許延亮點點頭。
　　很顯然，這位胡莊主是元老院扶持起來的“新興地主”。
　　胡三慶別看壹副不修邊幅的老農模樣，應對頗有章法。
　　不壹會便帶著人回來了。
　　他身上已經換過衣服：送來了幾個削好皮插上吸管的椰青，並兩盤糕點來。
　　壹盤子上滾木滿了椰蓉，象是麻糬。
　　許延亮拿起壹個平常，果然是夾了紅豆餡的麻糬。
　　另壹盤亦是白色的糕點，稍稍壹碰便顫巍巍的。
　　拿勺子取壹塊送入口中，卻是椰子凍糕，滑嫩彈牙，乳香四溢。
　　“妳們老爺還挺會享受的，看來不是土財主啊。”
　　許延亮笑著拿起壹只椰青，對袁斐道：“來，妳也嘗嘗！”
　　袁斐也不推辭，拿了個椰青喝了起來。
　　“這都是本地土產，哪裏算得上什麽享受了……”
　　胡三慶陪笑道。
　　“妳這裏是土產，到臨高就是稀罕玩意了。”
　　許延亮說，“就說這椰青，臨高到現在也不是普通人能消費得起的東西。”
　　“不是說臨高也在種椰子……”
　　胡三慶道。
　　許延亮壹楞，臨高的確在種椰子，不過因為氣溫的關系，並不太成功。
　　目前也只有少數地方才有試驗性的種植園，產量什麽的就根本沒法說了。
　　“妳們消息挺靈通的麽。”
　　許延亮笑道，“常去臨高？”
　　“臨高倒是不常去，但是我們有訂報紙。
　　老爺每天都要看《臨高時報》的，就是咱們這裏遠了些，看到的都是四五天前的報紙了。”
　　“妳們老爺還挺關心時事的。”
　　“老爺說了，說只有多關心元老院的動向，才能知道做什麽能賺錢。
　　有些新事物也能及時知曉。”
　　原來這胡五妹不但訂了《臨高時報》，還訂閱了多種刊物雜誌。
　　有幾本刊物諸如《農業技術》之類的專業雜誌居然連許延亮都沒聽說過。
　　這胡五妹倒是熱愛學習的很。
　　“那妳說說，妳們老爺除了種地之外，還做了什麽靠關心時事賺錢的買賣？”
　　“這個，我可不敢亂替我們老爺吹噓。”
　　胡三慶笑道，“就說去年，老爺看到報紙上的新聞，就說元老院多半是要開始北伐了。
　　壹打仗就少不了要備軍糧。
　　就在港口那邊搞了個水產品加工廠，加工各種熏熟漁產。
　　壹開始賣不出去那麽多，錢倒是投進去不少，老爺說不要緊，先生產出來屯著。
　　後來聯勤來采購，壹下全買走了……”
　　許延亮點點頭，其實只要多註意《臨高時報》，就可以抓住很多發財的機會。
　　但是想到的並非是胡五妹的商業頭腦，而是很多機會已經不是小民能掌握的了。
　　象胡五妹這樣突擊上馬搞水產品加工的，沒有相當的財力投入是根本辦不到的。
　　當然，元老院的擴展期還有很多年，至少在未來壹百年裏，每壹次擴展都會百姓們帶來足夠的上升機會。
　　眼下暫時還用不著擔憂。
　　正說著話，忽然聽到外面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和壹個中年男人的聲音：“首長喺邊呀？
　　妳哋都唔快啲同我講！”
　　胡三慶趕緊迎了出去。
　　不壹會，只見壹個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急匆匆的走了進來。
　　看他模樣不過四十出頭，理著標準的短發，穿著壹件短袖的白色麻布襯衣，已經被汗水洇得發黑，下著壹條麻布的沙灘褲。
　　衣褲不但磨損的厲害，而且邊緣都有掛破的痕跡，沾滿了泥土――大約是剛從田間地頭回來。
　　壹進院子，他立刻就朝著許延亮過來，深深鞠了壹躬：“首長……” “不必客氣。”
　　許延亮擺擺手，“我姓許，叫許延亮。
　　剛從臨高調到三亞來，就在本地轉轉，熟悉下情況。
　　臨時起意才到妳這裏的。
　　打攪到妳工作了。”
　　“首長說什麽話！
　　有元老光臨舍下，小人是三生有幸，嗯，蓬蓽生輝……”
　　胡五妹說得是口“廣普”，倒是不難聽懂。
　　還沒等許延亮開口，胡五妹轉頭對胡三慶道：“妳們怎麽就拿這點東西來糊弄首長！
　　快去後宅，叫三姨娘把我的黎母山特級烏龍茶拿出來！
　　再叫小廚房預備些點心……”
　　許延亮忙擺擺手：“妳不要大費周章了。
　　我不過是路過進來看看而已。
　　這椰子水又清涼，喝這個正好，點心也不必添了，我吃不下。
　　妳且坐下，我們聊會天。”
　　胡五妹道：“這怎麽可以！
　　難得首長駕臨舍下。
　　先請許首長小坐片刻，且容小的去換換衣服。”
　　不等許延亮發話便又告辭出去了 他前腳剛走，後腳有仆人進來送來更多的水果和點心，片刻之間把把石桌上放慢了，又在旁邊支起了折疊桌。
　　許延亮壹看真是吃了壹驚。
　　因為但凡他在吳南海的示範農莊溫室裏看到的各種熱帶水果，在這裏居然大多都有，諸如火龍果、芒果、西瓜、香蕉都有。
　　壹問，都是本地栽培的。
　　“三亞果然是個好地方，四季水果不斷。”
　　許延亮感嘆道。
　　“首長嘗嘗這糖水吧。
　　三亞這裏，胡五妹家做得廣東糖水是出了名的，據說是專門派人去臨高學得。”
　　袁斐雖然這麽說，自己的喉頭卻在上下移動，顯然是饞了。
　　“糖水我不怎麽喜歡，妳喜歡就多吃些。”
　　許延亮暗暗好笑。
　　看起來，這胡五妹果然不是壹般的鄉下土財主出身。
　　他問道：“這胡老爺是什麽出身？”
　　“他原來是諸彩老手下的壹股‘掌櫃’。
　　諸彩老完蛋之後率領人船投奔元老院的。”
　　“噢，這麽說也是海盜出身了。”
　　“是，不過他很早就受元老院信任了――不然也不會壹來就叫他當這裏得甲頭。”
　　能當基層牌甲的甲頭的，都是元老院基層裏的骨幹人員， 袁斐繼續道：“他當年來三亞的時候，是勞工隊長，管三百人的移民隊，自己還帶了幾十號家人親戚和仆役。
　　後來分了田地，他家壹家就分了三千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