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五十六節養蠶

　　麗正是早壹批被趙引弓收容之後收為徒弟的孤兒。她在趙引弓的“私塾”裏已經接受了相當長時間的文化課教育，這次被挑選出來獨擋壹面，作為集弦村推廣站的技術和行政負責人。
　　李幺兒在山莊裏對她進行了蠶業技術的速成培訓，王四娘雖然心靈手巧，又有豐富的養蠶經驗，畢竟不識字，接受能力上就差了壹些。相比之下，已經有乙種文憑水平的麗正就要好得多了。畢竟放貸、搞合作社這些事情，都牽扯到財務和數字管理，王四娘不識字，法親自管理和監督。因而她只能作為壹個插入集弦村的釘子和場面人物存在。
　　多多娘不知道裏面的竅檻，不過她眼力見好，看得出這位年齡雖xiǎo，也是“掌事的”，因而不敢xiǎo窺。
　　王四娘的這所宅院裏，漸漸的人也多了起來。每次有航船運來得東西的時候，總會不知不覺的多出壹二個人來。有男有女，共同的特diǎn就是進退有據，而且沈默寡言，平日裏很少見到那種大家聚在壹起閑扯的。基本都是個個有活幹，沒有停手的時候。
　　蠶蟻的孵化壹般都是淩晨四diǎn半開始，到早晨八diǎn出齊。出齊之後就要將蠶蟻轉到蠶箔上飼養。集弦村這裏，收蟻蠶都是用羽毛掃得方式――這也是常用的，家家戶戶都預備有專門掃蟻蠶的羽毛。不過這裏用得卻是另外壹套做法。
　　多多娘和其他做活的女人按照麗正的指導在蟻蠶出來之後，在蠶箔上鋪上壹種薄而堅韌的棉紙，再在棉紙上撒上切碎雕萎的桑葉――這叫引桑，專門用來吸引蠶蟻上紙的。
　　蠶蟻聞到引桑的香味之後，就會爬上棉紙。然後把引桑輕輕掃去，再將棉紙移到養蠶的蠶箔上，將棉紙翻過來給桑，這樣就完成了收蠶蟻的工作。省人工不説，對蠶蟻和尚未孵化的蠶卵傷害xiǎo。
　　多多娘看著這套手法收獲的蠶蟻比平日裏用得掃法要高得多。暗暗記在心裏：以後自己養蠶也要這麽做。
　　生的蠶蟻在“蠶簞”裏蠕動，樣子非常強健黑色也是很正路的。這種蠶蟻往年很少能看到。王四娘家的廣東種果然是好貨色！多多娘有diǎn後悔自己為什麽不賒張布子來養――明明給得條件很優厚的。
　　村裏其他各家的蠶蟻出得晚了些日子，不過情況也還算好。看樣子今年的蠶花要比去年好得多，至少也有**分的水準。蠶蟻出得體質也好。沈開寶家的蠶蟻出得是少見的好，這讓他壹時間忘記了自己的種種煩惱，心裏有了很大的指望。
　　然而頭眠二眠的時候卻是連天陰雨。氣溫壹路下降。村裏的蠶開始出現蠶病，眼見著不斷有人到村邊溪水裏去倒“蠶簞”，沈開寶的心頭又壓上了壹塊大石頭：看這樣子，太太平平的進三眠是不可能的了。
　　按照往年的經驗，平年的蠶季總要損失大約五分之壹的蠶，壞得年份。只有三分之壹的蠶蟻能夠活到結繭的時候。當然還有壞的，那就是村裏出現大面積的絕收。不過這種事情很少有。
　　對於沈開寶和大多數村民來説今年的蠶花至少得是八分才能彌合的了他們這壹年來的損失，並且支撐著到壹個年度。如果蠶花只有六七分，很多人家這壹年就會變得很難熬了。
　　緊張的情緒彌漫了村莊，雖然養蠶期間家裏照例不燒香，以影響蠶。但是家家戶戶都在竈神和蠶神像前祝禱，祈求接下來的三眠能夠太太平平的過去。
　　王四娘家的蠶室保溫性好。又有升溫和監測溫度濕度的手段，壹直能將蠶室內的溫度濕度保持在佳的狀態，加上事先的消毒工作做得到位，養蠶人的清潔衛生工作也非常緊，因而蠶們都很強健。多多娘現在的工作忙了――她現在每天都要穿著類似xiǎo孩子包衣壹樣的棉布衣服，從頭到腳都遮得嚴嚴實實的，連頭上都要包著頭巾，進出蠶室都要洗手。蠶室前專門放了壹個石頭的水槽，裏面滿滿的都是加了不知道什麽東西，味道刺鼻的清水。進去出來得的人要把手連同胳膊壹起浸進去泡上壹會再拿出來。專門派了個人在旁邊監督。哪個要是忘記了，被提醒了才去洗手，就會被記壹個過。
　　活越來越多，規矩也愈發嚴格，這裏推行的是壹整套的“操作規程”。由麗正負責手把手的教導，不管養蠶娘子們懂不懂，理解不理解，只要照著做就行，不許少不許多，不許隨便改。壹招壹式都要照規矩做。哪個環節做錯了，壹樣要被記過。
　　記滿三個過，就要扣工錢――這是輕得，多多娘也被扣了幾次。若是王四娘主家“趙老爺”名下的奴才，犯了過就慘得多了，不但要扣錢，少不得還得皮肉受苦：多多娘好幾次都聽見偏房裏有竹板打肉和哭叫求饒的聲音，時而還能看到幾個腦筋不大活絡的養蠶娘子下了工之後跪在院子裏背“操作規程”。
　　“這趙老爺的飯還真不好吃呢。”多多娘每次看到這種事，就會覺得後脖壹陣發涼，因而把各種規矩也記得特別的牢――她雖然不會挨板子罰跪，扣錢扣多，回家去不得要給人笑話死。
　　隨著三眠過去，養蠶工作進入到＂gao?ao＂，多多娘和養蠶娘子們都瘦了壹圈，失眠的眼睛上布滿了紅絲。雖然這裏是執行二班輪流上班的制度，比家裏養蠶要日夜熬著好壹些，但是工作量卻大了許多。
　　養蠶娘子們在班上除了不斷的切葉、上葉之外，還要定時巡視。發現僵蠶或者病蠶立刻用蠶筷擇去，放入專用的收集桶。
　　清理蠶沙的工作也很繁重――不過這裏清理蠶沙要比家裏養蠶方便的多，王四娘家的蠶箔底部都鋪有壹層非常細的絲，清理的時候只要將絲提起來，蠶沙就會自然漏下，倒入專用的蠶沙筐就好。
　　蠶沙和僵病蠶統壹存放在專用的屋子裏，晚上再壹起傾倒到廁所背後的沼氣池裏，通過發酵處理來殺滅病毒和細菌。出售蠶沙作為肥料也是蠶農的壹項收入，但是傳統養蠶對蠶沙未經嚴格的隔離控制和害化處理，成為蠶病的重要傳播體。
　　養蠶娘子們雖然受著沒日沒夜的辛苦，動輒得咎，但是王四娘給得待遇也提高了，每天三頓飯米飯敞開吃，天天見葷腥。每天上工前還專門要開會“激勵”，凡是工作出色，指標完成的好的，前三名按比例發給額外獎金。
　　王四娘和麗正兩個人輪班監工巡視，自己的嗓子也啞了，眼睛也紅了，大家在這激烈的理氣氛中拼命的工作著――推廣站養得蠶很多，但是用工卻少得多，靠工作效率來提升。
　　村子裏，也壹樣是忙碌緊張的氣氛。沈開寶家連著十來歲的孫兒也在內都是幾日幾夜沒有合眼。雖然有蠶病的陰影，也不得不倒了幾張“蠶簞”，但是剩下的蠶還算爭氣。“四眠”以後的“寶寶”第壹天就吃了七擔葉，個個是生青滾壯的，吃起葉來壹片“沙沙”聲。眼見著自家的桑葉不夠用，花光積蓄買來的桑葉也用完了。沈開寶估量著要到上簇還得三十十擔葉，靠自家的能力是完打不夠了。
　　沈開寶和兒子大慶三慶商量，再從哪裏借錢來買葉。
　　“咱們把地都押給他了，再要開口，拿什麽押？曹老爺是不肯的了。”大慶説。
　　“曹老爺那裏借不出還是再求鎮上的王掌櫃吧?”三慶説
　　沈開寶愁眉苦臉的説：“往年倒是可以，今年王掌櫃説自己已經是泥菩薩過江了。”
　　“看來還是要求曹老爺……”三慶迷迷糊糊的説道，他委實是支撐不住了，壹雙眼皮像有幾百斤重，只想合下來。
　　沈開寶不説話，他想了又想，除了壹個曹老爺，他還真想不出眼下誰還有能力或者有可能借錢給他的。但是這曹老爺為人精明，沒有切切實實的抵押的錢他是從來不肯借得。這三十擔的葉，按照現在的行情，少説也得四錢壹擔。
　　大慶説：“要麽先問葉行賒來用……”
　　這倒是個辦法，但是葉行賒葉，不但價格高，利息是高得離譜。壹想到自己的蠶繭還沒收下來，已經沒了許多了，沈開寶的心都焦了。
　　這時外邊稻場上忽然人聲喧鬧，原來多多娘的男人用船運了十擔葉路過。於是父子的談話打斷，都出去看熱鬧。
　　沈開寶有diǎn吃驚，多多娘家他知道的，桑地比自家少得多，雖然今年只養了二張“布子”，葉也是絕對不夠吃的。前幾天他還看得多多娘的公公為了沒錢買桑葉愁眉苦臉。怎麽今天壹下就籌到錢了？
　　他趕緊叫住多多娘的男人，問葉是哪裏來得？什麽行情？
　　“這是多多娘從沈大家裏賒出來得。”他大聲説道，“他家的葉多得是！”(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diǎn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