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節腐道長的危機
臨高啟明 by 吹牛者
2019-5-15 16:17
“王老爺尚未回來。文學館(^百見他面色急躁,似乎有什麽要緊的事情,當下説道:“王老爺雖未回來,總也在這幾日了,事情若是不要緊,先説與貧道也使得。”
“這件事原是和道長有關。”莊三爺急匆匆的説道,“昨日我派到縣境上的家仆來報,從北面有大股的流民入境,總數約有好幾萬……”
荒年大災,怕有外來流民入境,對官府和當地主持救災的縉紳來説都是莫大的壓力,但是以鄰為壑的行為在很多地方都有。有的縣或者官府能或者意救災,或者大戶不願意出糧的,往往以鄰縣有糧食為誘餌,哄騙災民外流。當然,災民如果總是得不到當地的救濟,終也只能外流。
外流的難民固然沿途求乞,但是壹旦形成偌大的規模,不可避的就會變成壹股破壞性的力量。吃大戶那是輕的,若是被人煽動,沿途暴動搶掠,乃至扯旗造反都不是沒可能。
因而災年各縣衙門和大戶往往派有若幹“偵探”人員駐守在縣境內,以備壹有大量流民入境就能報告,以備縣內早做準備
沂州因為有莊家為首的四大豪族出面賑濟救災,又有道長和王瑞相不斷的外運難民,境內的難民壓力壹直相對較xiǎo,百姓的日子也好過些,如此壹來,去沂州有活路的消息便在在魯南、蘇北大地上不脛而走。各處的難民是潮水的般的湧來。
眼下這消息對沂州三人眾來説是求之不得的好事――要得就是難民,過去是道路不通,外運受阻,現在道路通暢了,自然來得愈多愈好。
“礙――只要去龍口的道路順暢了,來再多的難民也不礙事。”張應宸不以為意。
“這次的難民來得不善。”莊賁壓低了聲音,“其中混有許多邪教的門徒。”
道長不覺壹驚,難民中有民間教門的信徒不足為奇,但是他們在逃難的途中壹般很少表現自己的宗教感情――在要餓死的時候“吃飯”才是唯壹的信仰。
“願聞其詳!”
莊賁説這股難民來得十分蹊蹺。其中混著不少雖然穿著破爛,卻很有精神的壯漢,難民似有部伍組織,以旗為號,壹千人壹股壹千人壹股。行進井井有條。在未入縣境之前尚且只是趕路,壹入沂州地界,揚起各種古怪的幡號,又有非僧非道的人物大聲念經咒,十分的熱鬧。
如此壹來,這股難民是某個民間教門組織的便毋庸置疑了。只是他們為什麽要如此張揚的往沂州而來?
山東自鬧過白蓮教之後,官府對民間教門的壓制很嚴。除非是打算正式起事,否則很難想象這樣的民間教門會如此張揚。
“我讓團勇們打聽,得到了壹些消息。”莊賁説道,“聽聞這股難民。似乎是沖著道長妳而來。”
張應宸心中壹驚,心想該來的總是來了!他在沂州奪走了南量教的地盤,擊斃策反教中多名大員,南量教豈能善罷甘休?這些日子來他壹直讓閔展煉緊盯著馬畏三。與其説是怕他使壞,不如説是擔心南量教的反撲――他估計著。南量教要反擊,馬畏三這樣殘存的實力派必是他們爭取的對象。
沒想到他們竟然接著荒年難民滿地的時機直接沖著他來了!
説起來這倒的確是大好的機會,眼下流民遍地,xiǎo規模的暴動騷亂不斷。南量教用不了多大的代價就能煽動起成千上萬的難民來沖擊他的xiǎoxiǎo的傳教基地。
張應宸正在緊張的盤算,只聽莊三爺又説在這股難民中流傳著在沂州出了“黑水妖人”,為了修煉做法收靈,所以這二年山東壹直發大水,都是這妖人――也就是張應宸在做法發水,為得是收集百萬生靈用來煉妖丹雲雲。不但致死數百姓,讓死去的人不得超生,永墮沈淪……
總之,對方的煽動難民的中心思想就是只要“蕩滌妖氛”,就能讓水災饑荒停止,已死的百姓的魂魄得以超度升天。
張應宸心想這套説辭好毒辣!不但讓知的難民以為他是水災的罪魁禍首,讓人對死於這場災害的親人的靈魂產生莫大的恐懼。
對方需給難民任何實質性的東西,只用虛幻的威脅就已經煽動起大量的難民來和自己作對了。
“其中還有傳言,雲升觀內存了數萬石糧食。”莊三爺繼續説道。
他的手腳冰涼,好幾萬已經組織起來的難民,被邪教所煽動,就算跑到沂州城下,官府都莫敢奈何,不過閉城自守,至於沿途的大戶豪強,若是組成聯保還能勉強保境安民,否則莊子都保不住。自己這座土圍子加上壹百鄉勇夠幹什麽的?
土圍子內眼下雖然沒有數萬石糧食,但是的確有王瑞相近運來的十萬人份的日救濟口糧。饑荒之年,光是這些糧食就能很多人不惜性命相搏了,不用説還有這些可怕的謠言助長難民們的“正義性”。
“我原本以為王老爺在這裏,所以特來告稟,”莊三爺説,“我見他身邊有些果敢善戰之士,又有海船,若是有什麽不測,可以保著真人先避壹避。”
所謂果敢善戰之士,就是葉孟言xiǎo隊,張應宸為了避嫌,把這xiǎo隊算在王瑞相的名下。
聽到這裏,張應宸已然明了:莊家做了壞的打算――顯然,莊家並不認為自己的這diǎn實力能夠對抗南量教煽動起來的數萬難民,而他們也意為保護自己而將大店莊玉石俱焚,所謂找王老爺是假,托辭來告訴他形勢危急,早早躲避是真。
張應宸閉目沈吟片刻,問道:“難民們斷糧幾日了?”
“據團勇來報,沿途路倒狼藉,應該是早就斷了糧食。”
“沿途可有糧食補充?”
“沿路搶掠,逼迫大戶‘獻糧’。沿途的大戶都有聯保,鄉勇抵抗得力,看樣子他們似乎也意花時間攻打,只是壹路南下,直奔這裏來了。糧食所得不多。”他忽然xiǎo聲的説道,“聽説饑民中有人已經在吃人肉了!”
張應宸心中壹顫,吃人肉的故事,這壹年來他已經真真假假的聽到了不少。每聽到壹次,便覺得寒氣森森,渾身寒毛直豎。
不過既然對方已經處於缺糧的狀態,不過是壹股虛火支撐著。主要的威脅是混跡其中的南量教的骨幹分子,正是在他們的不斷驅使下這群難民才猶如毫意識的僵屍般不斷的前進。
張應宸盤算許久,心裏已經有了主意――雲升觀這個據diǎn絕不能丟,且不説這裏聚集了上萬的難民,大量的糧食,自己只要壹走,“神仙”的聲譽就會遭到致命的打擊,自己在沂州這裏建立起來的道教的壹diǎn根基便會被連根拔起。以後再回來,自己這套東西就“賣”不動了。
好在南量教煽動起來的難民雖多,卻已經斷糧多日,對方煽動些什麽其實都不要緊,關鍵是糧食!只要給難民吃上飯,不管妳是人是妖,他們都當妳是普渡慈航的活菩薩。
自己手中有十萬份救濟口糧,還有本地的大戶縉紳募集來得幾百石糧食,可以搏壹搏。只是這些糧食只能維持很短的時間。得看短時間內能從屺姆島調運來多少救濟糧了。那裏目前是整個北方地區的難民和救濟糧的集散地和轉運地,囤積有大量的救濟口糧,近還添加了濟州島的土豆,存糧十分豐富,請他們調運些過來應該是不成問題的。
想到這裏,他的臉上浮現出胸有成竹的笑容:“不礙事。都是受了外道蔽的可憐人,就讓他們到這裏來得到拯救吧。”
他心中已經盤算過了,自己的把握總在五五之間,萬壹失敗,王瑞相雖然帶走了壹部分特偵隊員,但是葉孟言和另外壹部分隊員還在,至不濟,保住自己的性命逃走還是不成問題的。
若是成功了,自己在沂州,乃至山東大地上的聲名就可上壹層樓。
莊賁見他開始似乎有些驚慌,忽然間又鎮定下來,似乎是胸有成竹。心中頗為詫異。他此來正如道長所猜想的那樣,實際上是專程來勸告他躲壹躲,以雲升觀這裏玉石俱焚。好歹這位道長也救過兄長的性命,為莊子裏很多人治過病,手中活人數,不取分文,捐助的銀米也都用在救濟難民身上――且不説他是不是真得“仙人”,就憑這醫術醫德,也是難得的善人。白白讓他待在這裏送死,未不忍心。
“道長就在這裏不走麽?”他問道,“情勢危急,請作權變之策。”
“不礙事。”張應宸從容壹笑,壹抖袍袖,氣度不凡道,“邪魔外道,何足壹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