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六十壹節應對之策
臨高啟明 by 吹牛者
2019-5-15 16:18
送走了方老頭,韓喬姐把她的哼哈二將叫了進來,又吩咐把龜爪的頭目黃相給傳了進來。
黃相亦是樂戶出身,略通文墨,年少時候唱曲名動壹時,很得文士縉紳的垂青,纏頭無數,然而倒嗓之後嗓子沒恢復起來,原本清秀的身材也莫名的變得粗壯起來,即不能賣藝又不能賣身,自此就沒了飯。只好在行院裏混事。
他因為打小被人將男作女,硬生生的被掰成了只能提臀迎基,對女子反而不能人事。韓喬姐覺得這樣的豆粉水用著放心。起碼不用擔心他和老舉們亂來。
黃相雖說在院裏不過是個豆粉水的頭目,但是他是極聰明伶俐的壹個人,在這訪春院裏等於是半個管家的地位。
過來見了禮,韓喬姐呆著臉半天沒說話,三人也不敢自己言語,只站在地上候著。
韓喬姐倒不是有心要擺威風,實在是眼下這事有點犯難,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遭瘟的澳洲人!她暗暗的咒罵。世道壹變,她忽然有點迷失方向的感覺,原本輕車熟路的事情,如今卻都得三思而行――新來的官老爺的想法她還沒摸清楚。
她最關心的,是慕雲手下調教著的五六個小女孩子,她們中最大的已經十二歲了,是可以應差出條子的琵琶仔,雖然這幾個女孩子資質不算上佳,但只要調教好了,再過幾年便有豪客願意出錢梳攏,壹人最少三四百兩銀子的進賬是少不了的。若是調教得出色的,客人出手又寬,壹千兩銀子亦有可能。
按理說這樣的小女孩是最省心的,年齡即小,又在行院過活――都是給打怕了的,然而這幾個孩子中有幾個家裏還有人的,若是知道這條例上的規定,保不定要上門來羅唣。特別是其中有個女孩子的伯父更是個無賴潑皮,必是要上門來生事,借此勒索錢財的。
若在往日,她自然是不怕的,如今正是改朝換代,挾私報復誣陷舉發的事情層出不窮,為此破家喪身的人不計其數。訪春院在這裏經營多年,且不說遭了多少人的嫉恨,光是這財香就足夠讓人眼紅了。
半響她才開口道:妳們也都知道了――澳洲人如今有了個新規條,她遲疑了壹下,咱們也不知道澳洲人到底是個什麽稟性,行得是哪壹路的章程。不過,照著我的想頭,當官的大約總是壹路。澳洲人剛進城,有懷著爭天下的心,少不了勵精圖治壹番――新官上任還得三把火呢。所以咱們得順著點,這面子上的事得糊弄得過去――也別叫方老爹難做。
三人自然是應和,畢竟韓喬姐才是行院裏的主心骨。
只是這條例裏的幾款涉及身契的,不能叫姐兒們知道了。韓喬姐說道,這事要是處不好,咱們這買賣就此關張也未嘗可知。
黃相道:大娘,此事怕是瞞不住,縱然咱們自己籬笆紮得緊,客人也總有多嘴多舌的。姐兒們遲早要知道的。
韓喬姐點頭道:我亦知這是緩兵之計。不過緩得壹時,才能有所預備。她沈吟片刻,道:在院裏‘自混’的且不去管她,凡是賣絕了身子,這幾日都要叫她們寫下了借錢的契:利不能高,但是本錢得高,高到斷了她們的念。
這‘虛錢實契’的,怕是姐兒們不肯寫――她們又不傻,哪有平白無故背壹筆債的?慕雲憂慮道。
姚嫂子道:不肯寫怕什麽?先打壹個‘滿堂紅’,再叫她們跪香,什麽時候願意寫了,什麽時候準她們起來!哪個不識相的,拉到後面叫她吃香油!
慕雲道:姚嫂子,來硬得,事情固然能辦成,可是這終歸是‘虛錢實契’,站不住腳的――如今可是多事之秋,多壹事不如少壹事,逼得急了,若是姐兒們受人挑唆壹起鬧起來,真要對簿公堂,咱們原就不占理如今又沒了靠山,怕是有壹場官司要打!
韓喬姐被慕雲壹說,亦覺得有道理。現在時事變幻莫測,雖說這行院的門壹關似乎還和過去沒什麽兩樣,她依舊是這訪春院裏說壹不二的主兒。可是外面刮起的風暴多少有些吹拂到裏面來。這條例不就是壹個?
真要把姐兒們逼急了鬧將起來,保不準鬧出什麽節外生枝的事情。
她倒寧可澳洲人來征幾個稅錢――過去官府雖不征稅,可是各路受香火的神仙也不少――只要不管她這裏的事情便是。
這麽壹想,她又有些躊躇起來。這時候黃相卻道:大娘,依小的看,不必叫姐兒們寫什麽借錢的契。條例小的才時已經瞧了。依小的壹點見識,不如就來得光表些,把姐兒們都召集起來,就說從現在起,即使賣絕了身子的姐兒,接客得的錢也壹概和院裏拆賬
這話壹出,沒等韓喬姐發話,姚嫂子已經跳了出來:黃哥兒,我看妳是豬油蒙了心!拆賬,那是自混的姐兒才行的,若是全院都這般做,大娘還拿什麽做營生?!
韓喬姐也覺得這主意匪夷所思,由不說話,且看著這龜爪如何說。
黃相卻不慌不忙,道:既拆了賬,她們便是有工錢的人。院裏供她們的住宿夥食,還有丫環服侍哪樣不得錢?縱然大娘不與她們細算,她們怕也不好意思白白使用罷?
這話壹說,眾人頓時恍然大悟。不錯,過去除了有領家的自混老舉,其他人的嫖資都是老鴇的,姐兒們除了從嫖客手裏弄些私房錢之外,別無收入。吃穿用度自然也是老鴇子供應。如今改成拆賬了,那麽老舉的壹茶壹飯,壹湯壹水,乃至現在她們穿戴的衣服,鋪陳的被褥,點得燈蠟,住得房間全都可以林林總總的給她們算價錢。要心狠手辣壹些,姐兒們分到的錢,付賬還不夠用。
若是不夠用,亦不打緊,大娘最是仁厚不過,欠著便是,只是要收少許利息――只要不是重利盤剝,大約澳洲人也不見得能說些什麽。黃相躬著身子,壹臉諂媚的笑道。
這種事情行院裏並非沒有先例。有些沒有領家當後臺,完全靠自己自混的老舉最後就是這麽被逼到被迫徹底賣身的。
韓喬姐頓時眉頭舒展,拍了下黃相的腦袋,笑道:好妳個兔崽子,真有妳的!我怎麽沒想到!
那是大娘仁厚
屁!仁厚能當飯吃?韓喬姐壹撇嘴,就照妳的法子辦!
幾個人商議了辦法,韓喬姐打發了黃相和慕雲去了,只留下姚嫂壹人,這才小聲問道:後院那姑娘怎麽樣了?
姚嫂子心領神會,低聲道:如今還是不肯,不過話語裏已經沒那麽三貞九烈了。她說著得意的壹笑,要不是大娘您老心善,不讓奴婢用太多手段,早叫她跪地上求著去接客了!
韓喬姐微微點頭:妳的手段我是知道的。不過她雖是寡婦,卻還是完璧,又是大戶人家小姐出身,若是調教好了,有人願意‘梳攏’便是好大壹筆財香。所以壹不能叫豆粉水先糟蹋了去;二亦不便折磨過甚,若是身上留了疤痕,便不美了。
逼良為娼,是有軟有硬的。軟得且不說,若是壹是叫龜爪強暴,破壞她的貞潔,摧毀心理防線;二是用非刑拷打,逼得她吃不住痛苦。同時,嚴加看守,放著自盡。直折磨的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再施展懷柔手段,威逼利誘的,如此壹軟壹硬,壹張壹弛,極少有女子能逃過。
然而這壹套在那些尚是完璧的女子身上卻要慎用――若是破了瓜,便無法給嫖客梳攏,老鴇白白損失了壹大筆收入;拷打過重,肌膚留下了疤痕,更是貶抑身價。行院畢竟是那個時空的上流社交場所,這種有辱斯文的事情縱然大家都知道,亦不能這麽顯眼的表露出來。
姚嫂子道:這個小的明白。所以小的派了兩個人日夜看守她,繩索也沒全解開。只是這妮子性情十分暴烈,若不給她好好吃點苦頭,怕是不能明白大娘的善心。她見韓喬姐還有些躊躇,便又道:大娘妳且放心,奴婢的這點手段您還信不過嗎?保證她身上留不下疤痕來!
韓喬姐道:妳的手段我是知曉的。我只是有些擔心――她把條例裏有關當妓女必須自願的事情說了壹遍,雖說方爹是拍了胸脯的,可是總覺得有些不大牢靠。若是真要領到派出所,或是當著澳洲人幹部的面去領執照,她當場鬧起來又如何是好?
姚嫂子聽她擔心的是這個,亦有些躊躇,道:若真是這樣,倒有些不好辦――她是無牽無掛的,也沒個把柄可抓,容奴婢想個萬全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