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七十八節周瑜打黃蓋

　　吳芝香有些尷尬╠╠他是何等聰明之人,壹看就知道這丫頭大約平日裏在趙老爺眼前甚為得寵,未有兄寵而驕。擅作主張,行事未孟浪,難怪這位平日裏的溫文爾雅的趙老爺會如此動腦:所謂愛之深,責之切。
　　眼見著趙引弓見仆役們都站著不動,生氣:“還楞著幹什麽?拖出去！”
　　這下,原本尾隨在他們身後擔任保衛任務的內直班家丁再不敢怠慢,將已經淚眼汪汪的西華架起就走。
　　吳芝香見她連壹句求饒的話都沒有,然而眼中是對趙引弓的眷戀不舍之意,吳公子也是多情種子,在家裏和幾個丫鬟纏綿過。不覺心裏壹軟,笑道:“趙兄,何須如此動怒,這丫頭不懂事,教導她幾板子就是了,這是何苦來哉。”
　　眾人原本都被嚇得膽戰心驚╠╠這西華不比常人,是老爺親自選在身邊教導的幾個孩子之壹,名為老爺的僮仆、丫鬟,實則等於是老爺的學生。平日裏都是獨當壹面的角色。今天忽然遭了雷霆之怒,不由得壹個個的懵了。
　　有的心思得,已經猜到這是老爺拿西華做法。管工的仆婦反應,走到趙引弓面前噗通壹聲跪下,重重磕了壹個頭:
　　“老爺息怒！這次怨不得西華姑娘,是奴婢多嘴説工場熱得厲害,大家都有些受不住……千錯萬錯,都是奴婢壹人的錯,還請老爺饒了西華姑娘,重重責罰奴婢╠╠”
　　趙引弓面色微微壹怔,問道:“妳叫什麽名字?”
　　“奴婢黃香╠╠”
　　黃香眼見趙老爺臉色不善,心中有些害怕,不知道自己這壹寶押得對不對,但是事已至此。除了硬著頭皮上之外別他法。便又重重磕了壹個頭:
　　“求老爺大發慈悲！饒過西華姑娘！”
　　“妳少在這裏賣好。我近的事情多,沒顧著治理莊子裏的事情。妳們便上頭上臉地越來越加放肆了！再這麽下去如何了得╠╠妳既然出來領罪,還算有忠謹之心。今天暫饒妳的皮肉之苦╠╠奉華！告訴管事房,革她壹個月月錢！”
　　這時外頭已經動刑。竹板的敲撲聲和呻吟啜泣聲傳了進來。女工和奴仆們噤若寒蟬,再也不敢説話。吳芝香聞聲不忍,又來勸解:
　　“她縱然有千般不是,到底也是個弱質女流。趙兄辦善堂、絲廠本是積善行德之事,真要打出個好歹來,到底有傷體面,違了寬仁之道。恐怕有礙物議。”
　　似乎意識到“打死”的確太過╠╠真要杖斃奴婢也是壹件麻煩事,趙引弓重重的喘了口粗氣,説道:
　　“既然弟為她求情,就饒過她這壹遭。傳下去:打六十板。用心打！”他壹揮手,“叫大夥壹個個地都仔細了。誰敢再妄議山莊的事情,泄露消息的,決不輕饒！”説完站起身來擡腳去了。
　　和趙引弓估計得差不多。第二天晚上,潛伏在南下窪的郝元就已經知道了這件事:茍承絢得到消息之後的第壹時間就趕到了南下窪。告訴了郝元。
　　“這西華不是壹般人,是趙引弓身邊得寵的幾個婢仆,”茍承絢很是興奮,“平日裏獨擋壹面不説,還能出入趙引弓的內房。若是能趁著這個機會把她拉過來,對我們的行動大有裨益。”
　　雖然他們在幾天前制定的計劃已經開始,目前還算順利,但是在關鍵的壹些地方依然資料不足。鳳凰山莊經過幾次經營,已經成為壹個占地很大的莊園,從江邊到山上,鳳凰山莊的房舍有幾十處。那些地方才是山莊的要害,趙引弓平日裏在哪裏休憩、辦公,山莊內的文件、金銀存放何處,對於他們來説都是不解之謎。
　　他們在山莊裏有好幾個內線,但是這些人都是普通的奴仆或者難民工人,接觸不到核心,只能看到聽到壹些表面的事情。
　　茍承絢也好,郝元也好,茍承絢的主子也好,都秉承打蛇打七寸的想法。這次煞苦心的經營,如果不能給予趙引弓壹夥致命的打擊,使得其壹蹶不振,那麽以他們的實力,遲早是要卷土重來的。
　　根據目前在山莊裏的內線報告,他們已經知道山莊內有規模不xiǎo的家丁隊伍,那麽弄清楚家丁的平日裏在哪些地方巡邏、布防就成為這次行動的必須情報了。如果貿貿然發動人馬去沖擊山莊,不知底細的亂沖壹氣,給山莊的家丁直接打出來的可能性比較大。
　　郝元的態度要冷靜的多,問道:“不會是苦肉計麽?”
　　茍承絢似乎早料到他有這麽壹問:“我詳細問過內線了。這件事有前因後果,絕不是壹時間突然而起的事件。”
　　説著他把從內線那裏得到的消息:西華平日裏專註於教,不願意學生去做雜活;繅絲廠內環境惡劣,山莊內原本就有種種議論的事情壹壹向郝元訴説。
　　“西華這xiǎo娘子原本是秀才的女兒,讀識字,據説還能作詩。長相又合趙禿的意。很受寵愛。持寵而驕已經不是壹天二天了。隱隱約約有趙禿身邊第壹人的意思。趙禿不讓她當貼身侍婢,反而選了個又黑又醜的奉華,本也有要壓制她的意思。”
　　郝元依然保持著沈默,繼續聽著茍承絢的絮叨。
　　茍承絢愈發起勁:
　　“……若是平白故的發作她,不要説兄臺,就是xiǎo弟都要覺得奇怪了。不過這麽連起來壹想,此事至少有七八分真。”
　　郝元diǎn頭道:“茍兄説得有理。”
　　只説“有理”,不説“對”,茍承絢何等聰明之人,知道他有保留。還想繼續再説。郝元忽然問道:“剛才説道,西華是為絲場的女工請命才觸怒趙引弓的?”
　　“不錯！”茍承絢連連diǎn頭,“據説內線説,這絲場裏真如人間地獄壹般,壹般人進去做,不到壹個時辰就要出來喘息休息。若是體弱的,進去壹刻鐘就會昏死在裏面。前些日子還好,這些天天氣熱了,每天都要昏過去好幾個人,擡出來用藥救治。每日要做六個時辰,連初壹十五都不得休息。女工們都説吃不消,只是看著工錢高的份才咬牙在裏面做的。”
　　“趙引弓平日裏對奴仆和女工們怎麽樣?”
　　“這倒沒得説,比壹般的世家大戶都要好些。不過管束也嚴！”茍承絢説,“內線説:山莊裏對奴仆是錢糧給得多,板子也打得狠。山莊裏是凡事樣樣有規矩,犯了規矩絕不輕饒。”
　　“工匠夫役且不去説,壹般的奴仆活多不多?”
　　“多！”茍承絢毫不猶豫的説,“內線都説趙家沒有閑人。從早幹到晚。不過錢多夥食好,大家也就情願多做了。”
　　“原來如此。”郝元若有所思的diǎn頭,又問道:“妳剛才説,這西華還專門帶著學生去為女工燒水洗毛巾?”
　　“是,要不是這樣,怎麽會觸怒趙禿?”茍承絢道,“説起來,這女孩子還真有些俠義心腸。”
　　“她平日裏也是個任俠仗義的女子麽?”
　　這壹問立刻問住了茍承絢。茍承絢和內線談話的時候只顧著打聽這件事本身的細節,對引申出來的事情並沒有問到這麽細的地步。
　　“這倒沒有細問……”
　　郝元的嘴角露出壹絲微笑:“茍兄,我看此事是苦肉計的可能極大。”他站起身來,站到門口瞧了瞧外面,把草簾子掖住,這才返身過來,“他趙引弓早不打,晚不打,這個當口上卻忽然拿她作法,豈不是有diǎn周瑜打黃蓋的意思?”
　　“可是,這事情説得通……”
　　“於情於理這件事都説得通。就是這時間有問題。”郝元説,“我們在山莊裏有內線,這趙老爺在杭州、在江南可也有得是耳目。現在有人要對付他的消息恐怕也早就傳到他的耳中去了。”
　　茍承絢壹驚:郝元説得對。自己怎麽把這個茬給忘記了！昨天接到消息之後,他不但仔仔細細的盤問了內線這件事的前後經過,還和曹光九反復討論了壹個多時辰,將整件事來回捋了幾遍,二人都覺得借此拉攏西華作為內應的可能性很大。
　　然而他們都忘記了他們暗中在對付趙引弓,趙引弓並不是壹所知。
　　既然不是壹所知,就會有反手。眼下他們在暗,趙引弓在明,想要攻守易位,只有派人臥底為有效。
　　郝元這麽壹説,茍承絢頗有些如夢初醒的感覺。這夥髡賊果然奸猾比！他咬牙切齒道:“多虧郝兄提醒！險些著了趙禿子的道！”
　　郝元淡淡道:“不礙事,趙引弓壹葉障目。自以為高明,我們就給他來個將計就計。”他打開墨盒,拿起筆,在壹張紙張飛的寫下幾行字,“勞煩茍兄再召集壹次山莊裏的內線,將紙上的事情逐壹問過。越詳細越好。”
　　“好！”茍承絢聽説這郝元還有“將計就計”,心中大喜,忙不叠將紙接過來,吹了壹吹,揣入懷中,“xiǎo弟這就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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