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逃亡的前奏

　　晚飯時分，阿克曼將黑麥餅掰碎放入熱湯中，對著托德說道：“老大，妳真的不考慮考慮我的建議？”
　　托德斜了他壹眼，沒言語。
　　關於『老大』這個稱謂，托德反對過幾次，說是聽起來像土匪壹樣，但其他人用的多了，他也就默認了。
　　眼見著托德沒反應，阿克曼急了：“想想吧，從開始到現在，您上的每壹堂課，都是免費的！上課免費也就算了，制作『假血』的材料，您也是自掏腰包！其實，那麽多角鬥士，只要每壹個人收壹點錢，我們就賺大發了！”
　　卡斯帕朝篝火中加了壹根樹枝，瞪著阿克曼說道：“許多人連飯都吃不飽，妳讓他們付錢？！”
　　後者抗議道：“但不管怎麽說，免費提供這也太……我聽說，有些角鬥士，拿到我們提供的假血，還高價賣了出去。”
　　卡斯帕聽到這裏，撓了撓頭，也覺得哪裏有點不對勁。
　　“成立壹個協會吧。”托德看著火堆中熊熊燃燒的樹枝，平靜地說道：“類似於工會，主要負責角鬥士的日常事務。”
　　卡斯帕有些疑惑：“協會是針對商人和工匠的，並沒有太多的約束力，對於那些桀驁不馴的角鬥士，為什麽不能以您為首領，建立壹只半軍事化的武裝力量？”
　　托德想都沒想，直接拒絕了這壹提議：“我要是在角鬥場中敢這樣做，恐怕很快就能遇見剿滅我的軍隊了。”
　　阿克曼想了想，又說道：“也對。但如果要成立協會，那麽對於加入之人，壹定要設置門檻。”
　　托德點了點頭。
　　阿克曼開始扳著指頭細數條件：“第壹，加入之人壹定要專壹，加入協會之後，就不能再繼續留在原本的派系之中；第二，加入之人壹定要忠誠，過往有類似背叛等罪行的人，不應當被接受。”
　　托德沈吟了壹會兒，補充道：“再加壹條，加入者必須是失去自由的奴隸之身，那些因為任何原因自願加入角鬥場的人，不得加入協會。”
　　阿克曼和卡斯帕對視了壹眼，他們有些疑惑托德為什麽會提出這樣的條件，但最終還是點頭稱是。
　　“還有最後壹件事了。”阿克曼放下木碗，滿臉的興奮：“必須給這個角鬥士協會，起壹個響亮的名字。”
　　托德有幾分頭疼地說道：“名字嗎？”
　　阿克曼高舉起手：“冠軍會怎麽樣？正好契合博伊爾大人『赤之冠軍』的身份！”
　　托德笑著否定了這壹方案：“與建立軍事化力量的道理壹樣，這壹提議無法被采納。這名字太招搖了，會給我們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阿克曼有些無奈的聳聳肩：“是嗎？我壹直挺喜歡這名字的，那麽叫什麽好呢？”
　　踩著腳下被鮮血染紅的土地，看著篝火中燒的通紅的樹枝，托德突然說道：“就叫『紅枝』（Red Branch）吧。”
　　……
　　用過晚飯，與阿克曼和卡斯帕敲定了壹些『紅枝角鬥協會』的細節，托德將剩下來的聯絡事務交給他們二人，自己前往地下壹層的監獄區，去看望博伊爾的族人。
　　蠻族老戰士弗裏德看見族長的到來，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胸脯，示意自己狀態不錯。
　　托德倚靠在牢門上，看向自己的『族人』，轉身對獄卒說道：“打開牢門。”
　　後者壹臉為難地說道：“博伊爾大人，很久以前我就對您說過……”
　　“打開牢門，我想和我的族人說些話。如果妳不放心，可以在我走進去後，再將牢門鎖上。”
　　獄卒想了片刻。
　　博伊爾幾乎每個晚上都會來看望這些人，這麽多天來也沒見出什麽事；再說了，他現在已被免去死罪，不大可能會鋌而走險。
　　想到這裏，獄卒打開牢門，看著托德走進去，又將牢門鎖上。
　　與族人們壹壹問好之後，托德喊上老戰士弗裏德和薩滿明妮，找到囚牢中壹個無人的角落，小聲說道：“這個月的月底，阿爾斯特王國會進行壹場慶典。角鬥場的這些看守，會因為王室、貴族和使團的接待工作，疲於應對監獄的管理。那個時候，就是妳們逃跑的最佳時機。”
　　老戰士弗裏德壓低音量問道：“逃跑？我們這麽多人，就算能逃出『赤圈』，又怎麽可能離開阿爾斯特王國的領土。”
　　“有壹個女人名叫迪爾德麗，妳們還記得她嗎？”
　　托德的問題讓薩滿明妮擡起頭來，老婦人滿是皺紋的臉上，忽然浮現出壹抹微笑：“啊，迪爾德麗，那個可憐的孩子……”
　　弗裏德看向托德：“逃跑這件事情與她又有什麽關系？”
　　“只要逃出城外，她會安排好交通工具、通關牒文還有隊伍偽裝，以供我們平安回到南方。”
　　“迪爾德麗的父親，與康奇厄伯簽署了盟約，她或許真的能夠把我們送回去！”弗裏德壹臉的激動，稍後他想起什麽，擔憂地問道：“她會不會和康奇厄伯聯手來欺騙我們？”
　　托德輕輕搖頭：“我覺得不像，如果康奇厄伯想要殺我，他可以有壹百種方法，沒必要選擇壹種既費勁又有風險的辦法。”
　　弗裏德點點頭：“那我這邊沒問題了，請您告訴我，應該怎麽做？”
　　“到了慶典的當天，王室將在『赤圈』裏安排壹場盛大的角鬥。大部分的守衛將會被抽調到地上去維護秩序和負責接待，那個時候，就是妳們行動的最佳時機。”
　　托德用石頭在地上畫出壹副簡單的草圖：“地下二層最南邊的壹個廢物遺棄場，有壹條隱秘的下水道，柵欄因為陳舊已經松動。妳們從那裏可以直接進入城外的森林，迪爾德麗的接頭人，會在那裏等著妳們。”
　　“但有壹點，妳們壹定要註意，就是時間。從賓客入場，再到角鬥結束，最多只有兩個小時，妳們必須盡快趕到城外，與接頭人見面。”
　　弗裏德先是點頭表示明白，接著突然想到什麽，大聲喊道：“不對！那您怎麽辦？！”
　　看著被聲音吸引過來的獄卒，托德連忙給了老戰士壹個噤聲的動作。
　　等待獄卒重新挪開視線，托德小聲說道：“我的事情妳們不用擔心，我自然有辦法逃出這裏。”
　　“如果國王發現我們都逃走了，他壹定會把所有怒火傾瀉在妳的身上！”
　　在托德的反復保證下，弗裏德才放棄追問。
　　“我想和族長單獨聊壹會兒。”薩滿明妮突然開口。
　　弗裏德看了壹眼老婦人，嘆著氣爬起身。
　　明妮不發壹言，盯著托德看了許久，壹直看到後者不自在的扭動身體。
　　“博伊爾是怎麽死的？”
　　聽了對方的話，托德心中壹驚，臉上卻顯現出迷惑的神色：“妳說什麽？”
　　老婦人閉上了眼睛，語氣平靜到讓托德不敢相信：“那個孩子，從剛出生就是我在照料，他說話的發音，他做事的習慣，我壹清二楚。所以，不需要再隱瞞我了。”
　　事關重大，托德還是決定裝傻充楞：“我不知道您在說些什麽……”
　　明妮睜開眼睛，看向托德搖了搖頭：“還是不肯承認嗎？聽好了，那個孩子的右下牙槽，從後往前數第三顆牙，因為小時候落馬，已經不在那裏了。妳為什麽不張開嘴，讓我看看妳的牙齒？”
　　冷汗順著托德的臉頰流了下來。
　　『塑形』可以改變脂肪結締和表皮組織，卻沒辦法更改骨骼結構。再說，缺少牙齒這種事情，托德再怎麽樣都沒有想到。
　　看著對方蒼白的臉色，明妮微笑著說道：“沒話說了吧？現在告訴我，博伊爾是怎麽死的？”
　　托德深吸了口氣，將營救博伊爾的那個夜晚，壹五壹十的細說了出來。
　　明妮聽完敘述，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也沒有詢問對方的身份。僅僅是將手放在托德的額頭上，平靜說道：“就如我之前所言，妳有壹個獨特而又善良的靈魂，這才是我信任妳的原因。”
　　從囚牢中走出來，托德又回頭看了壹眼那個老薩滿，他有太多問題要問，但眼下明顯不是時候，只能等待逃出去再說。
　　……
　　阿爾斯特王國東部的大道上，壹只五百人的騎兵團，打著康諾特王國的旗幟，護送著壹駕裝飾精美的馬車，緩緩駛向西方。
　　馬車中傳來壹個嬌媚而又婉轉的聲音：“距離阿瑪城還有多遠？”
　　為首的騎兵指揮官，已經無數次回答過這個問題，但聽到這個聲音，還是精神壹振，恭敬地答道：“還有兩天的路程，王後陛下。”
　　馬車裏傳來壹聲低低的嘆息：“還有兩天嗎？”
　　指揮官想了會，小心的建議道：“陛下，如果僅僅是想看角鬥的話，王國裏也有自己的角鬥場，完全沒必要大老遠的跑到這裏來。”
　　馬車裏傳來的戲謔聲，如清泉落入玉盤壹般清脆悅耳，壹點壹滴的敲擊在所有人的心上：“註意妳的言辭，我現在可是康諾特使節團的團長，身負重任……”
　　指揮官與自己的副官，對視了壹眼，無奈的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