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真理的信仰者

　　處理完阿依莎的事情，托德將錄取名單最後與埃摩森、喬對了壹遍。
　　首席商業顧問定為拉格倫先生，王國特聘他的妻子作為其副手；北島人列夫被任命為商業助理；其余職位分別由學者和商人們承擔。
　　崗位職責書以及授權書，由埃摩森來草擬，修士喬則負責發布公告並進行相關的協調工作。
　　做完這壹切安排，托德壹邊看著侍從們收拾覲見室的桌椅，壹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站起身打算返回國王之間。
　　“陛下，泰倫斯大師請求與您見面。”
　　聽見來人的匯報，托德先是壹楞。
　　老實說，身為國王，他與這位學院派的領袖並沒有太多的交流。上壹次的交談，還要追溯到數月前的國王營救事件。
　　托德摸著空空如也的肚子，轉身對侍從說道：“告訴泰倫斯大師，我邀請他壹起共進午膳。”
　　騎士團本部的食堂，是壹處長屋形的建築，在二樓的偏廳裏，有壹個幽靜的房間，本來是供聯隊指揮官和戰團長單獨使用，但托德有時候也把那裏當做宴請正式客人的場所。
　　隨著主賓入座，壹頓相當具有中世紀風格的午餐正式開始，菜品很豐盛，包括了熏雞、細面餅、魚羹、橄欖沙拉……
　　可惜，參加午餐的兩位，看上去都沒有什麽食欲。
　　托德是吃不慣這種口味的飯菜，泰倫斯則是心中有事。
　　好不容易結束這段尷尬的午餐，托德喝了壹口侍從送來的蜂蜜羊奶，對泰倫斯說道：“我聽說妳有事找我。”
　　泰倫斯蒼老的臉孔上，浮現出糾結和矛盾，過了好壹會兒，他才開口道：“陛下，我是壹個心直口快的老頭子。”
　　托德翻了個白眼。
　　『心直口快』意味著不應當被因言治罪，『老頭子』則隱晦強調了年紀的懸殊。
　　“暮西學院最近壹段時間，在學術理論和實用發明上，都有了長足的進步。我知道，這裏面很大壹部分是妳的功勞。說吧，有什麽是妳想要的？”
　　泰倫斯突然話鋒壹轉：“陛下，我想要和您討論壹下世界的本源……您認為壹切的存在，是以物質為基礎，還是以意誌為基礎？”
　　托德思考了片刻，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妳是想問我，究竟是相信真理還是上帝？”
　　泰倫斯的表情有些僵硬，他沒有想到托德說話會如此直接。
　　托德放下手中的杯子，看向老人：“那麽，妳認為呢？”
　　“原本，我是壹個虔誠的天父教徒，認為壹切真理都運行在天父的意誌之下。然而……『真理之殤』還有關押在異端裁判所裏的那段日子，讓我徹底開始反思我的信仰。”泰倫斯撥開領口，原本懸掛十字架的胸口早已空無壹物。
　　“如果真理只是意誌的附屬，那麽神靈為何又要如此懼怕真相，甚至不惜用殘害信徒的方式，來維持這種可笑的神秘感？”
　　泰倫斯的臉色通紅，音量越來越高：“如果說世界就是壹片迷霧，高高在上的神靈躲藏在其中，隨著學術的進步，迷霧終將被光芒壹絲絲驅散！到了那個時候，那些所謂的神靈，又能躲到何處？！”
　　托德凝視著泰倫斯的眼睛：“所以，妳認為神靈並不存在，還想說服我相信這壹切？”
　　後者慢慢沈寂下來，輕輕搖了搖頭。
　　“陛下，您就像壹個矛盾的綜合體，有時候真的讓人無法看清。您制作出顯微鏡，將真理帶入了壹個新的領域；但同時又被人尊稱為聖子，甘願成為天父的口舌。”
　　托德越聽越迷惑：“泰倫斯大師，請直說吧，您此行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請讓我看看另壹個世界！”
　　老人突如其來的請求，讓托德有些意外。
　　“另壹個世界？妳指的是什麽？”
　　泰倫斯十指交叉，巨大的握力讓手背的皮膚失去了血色：“那個傳聞中被稱作天堂的存在！”
　　托德聽到這裏明白了。
　　說了半天，這老爺子想進靈魂空間看看。
　　“泰倫斯大師，讓您去看壹看倒也沒什麽，但我無法保證進入和出來是安全的……”
　　老人激動的站起身來，無視怒目而視的近衛，直接走到國王的面前：“如果您真的能夠讓我壹窺天堂的存在，即便是失去生命，那又何妨？！”
　　托德看向泰倫斯，用手掌扶住額頭，滿臉的無奈。
　　“如果您已經有了這樣的覺悟……好吧，請坐到我的對面。”
　　等待泰倫斯坐定之後，托德將手指搭在對方的太陽穴上，再壹次提醒他道：“我要再確認壹次，您真的想要看看那個世界嗎？”
　　泰倫斯用力的點點頭，眼中沒有半分的猶豫。
　　壹聲輕嘆。
　　托德閉上眼睛，手指化為尖刺，紮入老人的頭顱。
　　畢竟有了成功的經驗，這壹次的『靈魂鏈接』，要比瑪麗那次順利得多。
　　當然，泰倫斯睜開眼後，看著滿屋的電子設備和炫彩熒幕，大呼小叫的模樣，托德也基本見怪不怪了。
　　“這裏是什麽地方？！”
　　托德在墻角翻找著冰箱裏的吃食，心不在焉的回答道：“我的工作室。”
　　老人看向屏幕上的眾生百態和江河湖川，僵硬的轉過頭來，用著顫抖的語調說道：“這裏難道是創世之所？”
　　托德已經完全放棄解釋，因為這種事情，越解釋越是麻煩。
　　“妳不是想要看看這個世界嗎？隨我來吧。”翻出壹盒壽司，又帶上壹瓶RIO，托德推開房間的大門，走到過道上，示意老人跟上自己。
　　明亮的日光燈、電子感應門禁、助步傳送電梯，泰倫斯四處張望著周邊的壹切，嘴巴從進來之後，就沒有再合上。
　　托德三下五除二解決了手中的食物，帶著老人走進了研究所二樓的壹個多功能展示廳。
　　從設備架上取下壹個全息VR頭盔，托德拿著它走到泰倫斯面前，示意他戴上。
　　“這是什麽？”
　　托德回答道：“這是能夠讓妳看清另壹個世界的道具。”
　　“看清真實的神器？就像泰羅神話中的『真實之眼』？”
　　托德已經完全懶得說話了，只是不住的點頭，幫泰倫斯戴好了頭盔。接著，走到多功能展示廳的終端機旁，開始選擇VR程序：“讓我看看，我記得應該曾經看過的……啊，有了！Discovery探索頻道的『物種起源』！”
　　隨著按鈕被按下，圖畫和聲音的數據被傳送到了VR頭盔中。
　　泰倫斯頓時發現自己飄蕩在灰暗的空間中，壹個富有磁性的男中音響起在他耳邊。
　　『137億年前，宇宙產生於壹次大爆炸中。大爆炸後，分子碰撞，並產生光、熱。大爆炸30億年後，最初的物質漣漪出現。大爆炸後20億~30億年，類星體逐漸形成。大爆炸後100億年，太陽誕生。38億年前，我們腳下的這個世界，生命開始逐漸演化。』
　　壹次史詩般的爆炸，將耀眼奪目的星海播撒在浩瀚的宇宙中。星雲旋轉，引力與慣性將雲團壓為壹個圓碟，壹顆水藍色的行星逐漸形成。
　　『20億年前，三域生物開始出現，古菌、細菌與真核生物最先統治了這壹世界。』
　　畫面不停變化，微生物、多細胞、海洋生物、哺乳動物、脊椎生物、恐龍、人猿陸續出現。
　　這壹場虛擬全息展示影片，整整放了兩個小時，壹直放到洞穴人的出現，托德才關閉了整個影像。
　　當托德將全息頭盔從泰倫斯大師的頭上取下時，老人滿面的淚水嚇了他壹大跳。
　　“沒事吧？”托德伸出手在對方的眼前晃了晃。
　　“我明白了，我終於明白了。”泰倫斯的喃喃自語，讓托德有些不知所措：“陛下……不，我應該稱您為世界的管理人、真理的掌握者！”
　　托德關註著泰倫斯的表情和動作。
　　或許是剛才的影像給他的刺激太大，老人顯得有些語無倫次和精神混亂。
　　連忙揮手將他帶出了靈魂空間，托德醒來的第壹件事，就是朝著身邊的侍從們大聲喊道：“找個醫生來！泰倫斯大師需要治療！”
　　“不，我沒事……”
　　聲音很低，但語氣異常堅定，泰倫斯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向著托德單膝跪地，垂下頭慢慢說道：“贊美真理，您賦予了我重生。”
　　在托德還未明白發生什麽之後，泰倫斯顫顫巍巍的爬起身，跌跌撞撞的走出大門，頭也不回的消失在樓梯口的盡頭。
　　數天之後，托德收到了壹封來自於泰倫斯的自薦函。
　　信上並沒有過多的話，只是說了這樣兩件事情。
　　壹、泰倫斯和他的幾位最有名的學生，希望在暮西王國中出仕。
　　二、泰倫斯自願將『翠玉學會』主席壹職，讓渡給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