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立足之地

　　回到修道院山腳下的冶煉場，喝了幾口水，平順了呼吸，哈金斯活動下疲累的雙腿，從腰間抽出壹張簡單的手繪地圖。
　　暮西海港的位置被繪於地圖的正中間，東邊和南面是十數個黑色的圓點，代表著沿海地區的村莊，西方是壹望無際的大海，北邊則是群島地帶。
　　男人將手指首先放在正中央的海港上：“這裏壹片荒涼，說是海港，卻只有壹眼望不到頭的沙灘。”
　　移動手指，壹路向北。
　　哈金斯用指尖敲了敲群島：“我找到那個經常出海的熟人。他對我說，北方群島的海盜有好幾個部族，小壹些的百余人，大壹些的上千人，彼此間常年處於戰爭之中。現在通往南方的航道，控制在壹個叫做灰顱的部族手中。”
　　最後將手掌覆蓋在東邊的陸地上，男子想了想說道：“我在這些曾經被劫掠的村莊中，打聽了壹下，北方海盜會根據積雪融化的速度，來確定南下的時間。有經驗豐富的老人推測說，今年的襲擊不會等太久了，也就是這半個月之內的事。”
　　托德點點頭：“半個月，那也就是壹月底、二月初的時候。”說完，他朝著哈金斯招手，示意對方隨他壹起來。
　　二人走近了冶煉場最裏面壹間庫房，托德示意站在門口的小傑瑞打開大門。
　　讓哈金斯有些意外的是，房間中的窗戶被木板全部封上，雖然是白天，卻黑的伸手不見五指。
　　托德點燃了墻上的火把，慢慢適應了光線轉變的男子，看到了平放在墻角的板條木箱。
　　哈金斯沈默的看著對方，知道他帶自己來到這裏，肯定有壹個合理的理由。
　　托德揭開木板，扒開箱中堆得滿滿的稻草，從裏面小心的取出了壹件物什。
　　哈金斯瞇起了眼睛，借著火光看清了對方手中事物的真容。
　　“這是……！”
　　男人呆住了。
　　看上去像是晶瑩剔透的水晶，卻沒有絲毫的棱角和窪面，表面用古泰羅行文體鐫刻著壹行小字，『財富易主、神靈永駐』，五彩光色映染了註視者的眼睛。
　　“這是古泰羅時期的寶物？！”哈金斯忽然想起了什麽，壹把抓住了托德的手臂，嚴肅說道：“妳絕對不能把這個拿出去！”或許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男人追加了壹句：“這會給我們帶來禍端！”
　　哈金斯的話聽上去，有些沒頭沒尾、莫名其妙。
　　但托德卻能明白他的意思。
　　匹夫無罪，懷玉其罪。
　　這個世界中的玻璃器具雖然常見，當時卻大多為雜質多、瓶壁厚的綠色玻璃（前世又被稱為德國古玻璃），抑或是來自南方，價格高昂、制作繁雜的金屬玻璃。
　　而像眼前這種完美成色、滑潤外形的工藝品，任何懂行的人只要看壹眼，就能立馬評判出其中的高昂價值。
　　托德將玻璃小壺靠近了壹些火光，仔細查看了壹番，嘴中答道：“這是前些天，我和卡琳剛剛制作的玻璃工藝品，那句古泰羅諺語是我刻上去的。”
　　哈金斯在他身後發出了倒吸涼氣的聲音。
　　火光照耀下，小壺看上去有點類似前世酒桌上的酒盅，遠看起來有模有樣，細看就有不少問題。
　　卡琳畢竟是女孩子，肺活量有限，吹制玻璃的時候沒辦法隨意塑形，只能制作壹些簡單形狀的產品；瓶底的玻璃壁上，有些氣泡懸浮其中，這是爐溫不夠高、技藝不純熟的失敗表現；小壺把手與主體的連接處，有著廢液形成的凝固體，看上去有些難看不美觀。
　　在哈金斯眼中的寶貝，在托德看來卻是問題百出的次品。但是這個家夥卻選擇性的遺忘了，自己之前做出來的那些作品，說起來連『垃圾』都算不上。
　　將小壺放入了木箱中，托德說道：“我明白妳的意思，沒有任何自保能力的我們，壹旦拿這些東西出去售賣，勢必會引起他人的覬覦。所以，我有個計劃，妳聽聽看……”
　　北方的海盜、暮西海港、護教驅魔團、玻璃制品、古泰羅銘文、教會派與禁欲派……
　　斯拉夫男子聽著對方口中那個龐大的『計劃』，嘴巴越張越大，聽完之後，第壹個反應居然是開口說道：“妳瘋了！”
　　片刻之後，他低下頭，又仔細想了壹遍，輕輕搖頭說道：“這種事情怎麽可能會成功？”
　　在房間中來回踱步，再看壹眼墻角的玻璃制品，哈金斯再次陷入沈思，用手捋了捋下巴上的小辮，用著不確定的語氣說道：“或許……如果我們運氣夠好……說不定……”
　　男人最終放棄思考壹般，聳了聳肩，朝著托德問道：“我不明白，為什麽妳要嘗試這麽危險的計劃？”
　　聽見對方的問題，托德眼中有壹瞬間的迷茫。這幾天的遭遇慢慢浮現心頭，讓他的眼神重新堅定起來。
　　他摸了摸鼻梁，將身體斜靠在了墻壁上，壹邊回憶著過去壹邊緩緩說道：“以前邁裏斯大師在的時候，我每天上午去上課，下午去地下煉金室，夜晚入睡。周而復始，天天如此。對於未來，我並沒有感到壓力，也沒有想過太多。或許我覺得，日子就那樣過去也挺好。”
　　火光晃動將托德的臉，照的陰晴不定，托德的語氣變得蕭索起來：“在那之後，邁裏斯大師不告而別，教會將我當做侵占修道院的工具，修士們視我如貪戀世俗的叛徒。修道院恐怕再也待不下去了，而屬於我的容身之處就像這樣……”
　　他伸出手掌，相對而置，越來越近：“……被擠壓、被剝奪。我慢慢明白了壹件事，原來我壹直都生活在光明之所，眼睛總是向著太陽的方向。當陰影襲來，我的立足之地，就像這玻璃壹般，脆弱和不堪壹擊。”
　　“這次的計劃，或許聽上去就是壹個笑話。但如果成功了，我或許能為我們這些異種，建立起壹個庇護所；如果失敗了，不過就是回到起點罷了。怎麽樣？哈金斯老哥，妳願意幫我嗎？”托德站直了身體，向著對方伸出了右手。
　　屋中的二人對視了壹眼，哈金斯突然問了壹個奇怪的問題：“托德，妳相信奇跡嗎？”
　　托德想了想，搖了搖頭。
　　男子走上前，無視了對方伸出的手，直接抱住了他的肩膀，笑著說道：“我相信……我面前的妳就是壹個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