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占山為王

　　收購站的大院裏鑼鼓喧天，這裏夠局勢，秧歌隊甩開膀子可勁扭。
　　老革命叼著小眼袋，壹個勁點頭，向身邊的李隊長說：“不錯，妳們這夥秧歌最好——小兔崽子，這麽寬綽的大院還上墻頭，都給我滾下來！”
　　其實小孩上墻主要是想看得更清楚點，不過老革命的厲害是出了名的，那些小家夥麻溜都下來了。
　　“咋沒看見胖子？也是，這小子那身板，除非扮豬八戒——那個，那個不會就是他吧？”老革命終於看出端倪。
　　胖子慢慢扭搭過來，把豬頭摘下：“孫站長，這個妳們收不收啊？”
　　“收，連妳算上壹共壹千塊。”老革命壹看到胖子就滿臉笑容。
　　“大過年的，您老能不能不提這個。”胖子跑出人群，然後拎著壹壇子葡萄酒回來：“給您老拜年。”
　　老革命接過酒壇，然後遞過來五塊錢：“給妳小子壓歲錢。”
　　胖子嘻嘻壹笑：“還是您老敞亮。”他琢磨著壹定是老革命喝得滋潤了。
　　“等出了正月，我到妳那轉轉，妳小子歡迎不？”老革命忽然轉移話題。
　　“您老要去，我們整個靠山屯都歡迎——不過，我們那有規矩，無論到誰家，最少得喝個半斤八兩的。”
　　胖子以為老革命惦記著去看鹿場，也就跟著開起玩笑。
　　老革命招呼會計過來，給秧歌隊開了十塊錢：“大夥都忙忙活活的，拿點錢買酒喝，算我們收購站的壹點心思。”
　　“講究人啊。”胖子贊了壹句，然後又跟著扭了壹圈，這才離開。
　　等到大夥坐著爬犁回到靠山屯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大夥也都累夠嗆，不過精神頭依舊高漲，頭壹回給靠山屯長臉啊。
　　另外收獲也不小，平均壹人發了壹盒煙，另外還有壹塊錢，胖子家因為算是出了兩個人頭，所以得了雙份，毛毛的那盒煙被裝進胖子兜裏，當然，毛毛的血汗錢也被他剝削。
　　要不怎麽說毛毛是好同誌呢，對此絲毫沒有怨言，倒是奇奇抱打不平，死活非把壹塊錢要了去。
　　於是各回各家，扭秧歌的事就成了飯桌上的焦點，秧歌隊的成員更是跟說評書壹樣白話起來。胖子則被請到王三炮家，他也真餓了，狼吞虎咽，壹個人就吃了兩大盤餃子，外加兩碗餃子湯。
　　毛毛勞苦功高，也端了半盤餃子要上桌，結果被胖子趕下去。在自己家裏還成，到別人家就太不禮貌。
　　吃飽喝足回到家，炕已經被李大嬸燒得熱熱乎乎，奇奇和毛毛折騰壹天，躺到炕上就著了。胖子心裏卻琢磨點事：初六上縣城，能不能想法兒把親事定下來呢？看來這事得請王三炮出馬，這時候不都要有個介紹人嗎……
　　鬧鬧哄哄就到了正月初五，這天是破五，早晨吃過餃子，就把秧歌隊送到公社，準備明天進城演出。
　　黃小夥負責接待，壹百多號人，最後就安排到中學，吃食堂住宿舍，反正現在學生放假。
　　晚飯是饅頭雞蛋湯，另外也有倆菜，還有酒，雖然不算豐盛，但是管飽。大夥呼嚕呼嚕正喝湯呢，黃小夥陪著壹個人走進來：“馬書記看大家來了。”
　　來的是大青山公社的壹把手馬占山，年紀也四十大多，皮膚黝黑，體格魁梧，原來也當過生產隊長，後來在農業學大寨的時候被樹立成典型，慢慢升到現在的職位，是個實幹派。
　　“大夥接著吃。”馬占山揮揮大手，然後就坐在李隊長這壹桌：“盛碗湯，我也沒吃飯呢。”
　　他壹手拿著饅頭，壹手端著大碗，跟樸實的農民沒啥兩樣，食堂裏稍稍有點拘束的氣氛立刻緩和開。
　　壹邊吃，壹邊和李隊長交談，倆人有共同語言，嘮得還挺投機。開始都是莊稼院的事，談來談去，就說到毛毛身上，馬書記指著啃饅頭的毛毛說：“這猴子通人氣啊，誰訓練的？”
　　“是胖子家的，他喜歡鼓搗這個，家裏都快開動物園了，有梅花鹿，還有香獐子，連虎崽子都有。”李隊長壹指就坐在馬書記身邊的胖子。
　　“不賴啊，不過別的還好說，這虎崽子可養不得，老話不說養虎為患嗎。我看不如趁早解決，哪天殺了咱們好好喝壹頓。”馬書記臉上放光，對小老虎的興趣很大，不過僅限於吃肉。
　　胖子本來還想跟他透漏壹下包山頭的事，聽了這話差點暈倒：肯定白扯啊，壹點保護動物的意識都沒有。
　　“威威不能殺了吃肉！”小奇奇耳朵還真尖，聽到馬占山的話，立刻跑過來指著他說：“壞叔叔。”
　　“哈哈，小辣椒啊。”馬占山也沒生氣，大概只是覺得小家夥好玩。
　　不料奇奇特別較真：“壞叔叔，哼，妳憑啥要殺威威？”壹邊說，壹邊抽搭，狀極憤怒。
　　胖子比較了解奇奇，知道她是真生氣了，連忙站起來哄她：“奇奇乖，跟妳開玩笑呢，走跟我到外面去玩。”
　　說完，把她抱在懷裏往外走，胖子心頭忽然湧起壹種不祥的預感，可能要有麻煩。
　　“老虎不像小貓小狗，那家夥是野獸，要是長大了傷人咋辦？就是咬死牛馬啥的，損失也不小。去年我上省城開會，有家動物園還問我能不能搞到小老虎，他們要從小訓練，我看趕明個就把它送去吧。”馬占山放下湯碗，然後拍拍手：“飽了。”
　　大夥壹琢磨，馬書記說得也沒錯，也就都跟著點頭，其實他們心裏也尋思過這事，只是威威還小，目前還沒有顯現出有啥危害，所以就沒理會，不過小娃子的褲子也撕壞好幾條了。
　　奇奇也聽到這話，還要繼續和那個壞叔叔講理，被胖子快走幾步，來到外面，她掙紮著滑下來：“怪叔叔，我不想叫威威進動物園，關在大鐵籠子裏多難受。”
　　胖子摸著奇奇的小腦瓜：“所以，妳必須早點放虎歸山。”
　　奇奇眨著大眼睛，使勁點點頭：“胖叔叔，我聽妳的。”她雖然喜歡小老虎，但是更知道自由的可貴，原來的奇奇，不就有點像關進籠子的小老虎嗎？
　　這件事叫胖子的心情很不爽，因為這不僅僅是壹只小老虎的問題，而是關系到胖子的長遠計劃，縣官不如現管，如果沒有公社領導的支持，想要做大青山的主人，恐怕永遠只能是壹個夢想。
　　想想僅僅不到三十年之後，東北虎和很多野生動物就會瀕臨滅絕，胖子終於知道，自己要去嘗試的事情究竟有多麽困難。
　　假如胖子不是來自三十年後，他的想法恐怕也會和現在大多數人壹樣，只知索取。所以，他的心裏沒有怨恨，有的只是如何克服困難，實現自己的目標。
　　老虎不應該關在籠子裏，嘯傲山林，才是它真正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