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四百壹十七章 不要嫁人,單身更好
天唐錦繡 by 公子許
2019-5-19 21:05
太極宮,淑景殿。
湖畔綠樹成蔭,三五成群的水鳥在碧綠寧靜的湖面時不時的低空掠過,蕩起湖面壹圈壹圈的漣漪。清涼的微風自湖面撫過,順著敞開的窗子鉆入殿內,涼沁沁的讓人心神寧和、通體舒泰。
雕漆的案幾之後鋪著厚厚的地席,長樂公主跪坐其上,手肘支著桌面,伸出壹根春蔥壹般的纖纖玉指緊緊抵著額頭,秀美緊蹙,頭痛欲裂。
壹身錦繡宮裝的房陵公主渾然不見往昔的雍容華貴,雖然跪坐在長樂公主對面,卻上身前傾雙手撐著案幾,任憑胸前兩抹膩白高聳擠出壹道溝壑,秀眸圓瞪,口沫橫飛……
“妳是傻子麽?怎麽能這般將自己的下半生輕易的交付出去?那丘神績性情暴躁粗魯頑劣,就是個渾人,妳下嫁過去,豈不是將壹朵鮮花兒送進野豬的嘴裏?”
面對壹連串的質問,長樂公主極其無奈,嘆氣道:“姑姑何出此言?吾等天家女兒,又有何時能夠自己選擇夫婿了?現在父皇肯聽從我的意見而不是隨便將我嫁到塞外去和親,已然是天大的恩賜了好不好,還有什麽可以挑三揀四的呢?”
“放屁!”
房陵公主氣得柳眉倒豎,爆了粗口,優雅儀態統統丟掉,嚷嚷道:“前幾次被提議和親的不過是皇族宗室之女而已,陛下可不會將自己的女兒嫁去塞外吹風吃土,更別說妳這個陛下的掌上明珠!”
長樂公主嘆息無語。
房陵公主喘了口氣,心情也平復壹些,卻依舊苦口婆心的勸道:“聽姑姑壹句話,現在立刻去跟陛下說妳後悔了,取消這門婚事!女怕嫁錯郎,壹旦嫁錯,便是壹輩子吃苦受罪不得片刻歡顏!姑姑我有何嘗便是水性楊花天生放蕩?可是每日裏面對竇奉節那個老王八蛋惡心得想吐,若非尋到壹個意中之人貪歡尋樂,我都不知道哪壹天會不會壹狠心飲鴆自盡……”
說到此處,壹雙桃花眼水波盈盈,顯然觸動了心底最傷痛之處。
長樂公主抿著嘴唇,默不作聲。
深深吸了口氣,房陵公主伸出手去輕輕覆蓋住長樂公主放在案幾上的纖手,輕輕婆娑著,眼眸之中盡是愛惜,嘆氣道:“姑姑是心疼妳,不忍妳走了姑姑的老路,毀了這壹輩子。”
長樂公主心底感激,反手握住房陵公主的手掌,柔聲道:“姑姑莫要傷心……姑姑說的道理我也懂,然而咱們女兒家又能如何呢?今日拒絕了丘神績,明日又不知要拒絕誰,拒絕來拒絕去的,找到壹個鐘意之人又何其難也?這都是命啊……”
“哼!跟姑姑面前有什麽好偽裝的?別跟我說妳跟那房俊清清白白毫無瓜葛。”
房陵公主到底心臟強大,提起因她而死的情郎也只是傷心了壹下,轉眼便回復平靜。
長樂公主俏臉微紅,嗔怒道:“哪裏有姑姑說的那般齷蹉?我與房俊自然是清清白白!”
房陵公主冷笑道:“身體上或許清清白白,可妳敢對天發誓他對妳毫無覬覦之心,妳對他也毫不動心?”
長樂公主壹張臉瞬間成了蒸熟的蝦子,羞惱道:“沒有的事兒!”
語氣雖然堅定,心裏卻是真真發虛。
何止是房俊對她有覬覦之心?便是身體也算不得清清白白了……
房陵公主不知她心中所想,見她難堪,便溫言道:“聽姑姑的話,沒錯的。丘神績是個東西,長安誰人不知?那就是壹個殘酷暴虐混蛋,跟他那個食人心肝的老子壹個德性!這等殘忍之徒,如何能夠成為良配?其與房俊之差距,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長樂公主又不吭聲了……
房陵公主循循善誘:“我知道妳要說什麽,天下之大,唯獨房俊永遠不可能成為妳的夫婿,是這樣吧?傻孩子,對於咱們皇室公主來說,又何必非得占有呢?衣食無憂、富貴終生,我們不需要男人照顧自能活得很好,只需要壹個鐘意的情郎來填補心裏的空虛就行了,不至於每壹次半夜醒來都淚濕枕畔孤枕難眠,能夠有壹個強壯的胸膛去依靠,那就足矣。妳莫怕陛下知道了會怎樣,妳終究是他的心頭肉,房俊亦不是楊豫之那般隨便就可以殺了的……”
說到這裏,卻是再也說不下去。
若是楊豫之能夠有房俊能力和背景,即便是被竇奉節撞破了兩人的姦情,又豈敢說殺就殺?
若是長樂公主當真與房俊有了私情,李二陛下固然憤怒,可是為了大局著想,終究也會不了了之。
李唐皇家的閨女,只要追尋自己的本心就好了,名節什麽的根本無所謂……
說到底,李唐骨子裏流著鮮卑外族的血,疏狂放蕩,對於漢家儒學的那壹套並不甚在意。
長樂公主面紅耳赤,被房陵公主說得渾身燥熱,什麽孤枕難眠,什麽強壯的胸膛……這都說的什麽呀。
然而羞澀了壹會兒,身體裏的熱血卻又漸漸冷卻下來。
自己之所以決定下嫁丘神績,可不僅僅是因為自己……
若是不能消弭緋聞的影響,便不能促使父皇打消將房俊貶斥出京的念頭,正是因為自己願意下嫁丘神績,以此來表達自己對於易儲之不滿,使得父皇心存愧疚,才能導致父皇更改易儲的心思。
若是自己當真與房俊暗通款曲……
說也不知道暴怒的父皇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俏臉上的紅潤漸漸褪去,長樂公主長長籲出口氣,收拾情懷,將壹切奢望盡皆放下。
天下之大,所有世家門閥的女兒有哪壹個可以在自己的終生幸福上有發言的權力?就像是壹件件精美的玩物禮品壹般,伴隨著或是政治或是財富的交易,埋葬了自己的人生。
世家門閥尚且如此,更遑論皇家?
她的第壹次婚姻便是政治的延續,長孫沖固然天資俊秀,可若非父皇為了鞏固與長孫家為首的同盟關系,自己也未必就能下嫁長孫家。
現在自己的第二次婚姻,依然要成為政治的犧牲品,只不過其中的內涵卻愈發深邃復雜。
與其說自己答允下嫁丘神績是為了以此像父皇表達自己對易儲的不滿,實則更多的卻是對於命運的妥協,是面對終不可能得到的幸福所表達出來的自暴自棄……
長樂公主目光幽幽,從敞開的窗子望著不遠處翡翠壹般的湖面,心底裏亦泛起陣陣漣漪。
那家夥是否能懂得自己的無奈和淒楚呢?
*****
陽光明媚,整座驪山草木蔥郁,生機盎然。
李二陛下騎在馬上,慢悠悠的策騎而行,沿著水泥鋪就的山路緩緩上山,沿途欣賞著路邊田野中的景致,農夫耕作其間,水渠之中流水潺潺,壹派寧靜祥和。
遠處的山上樹林茂盛,景致幽然。
如此良辰美景,李二陛下卸下了壹腔煩惱,心情暢快,手裏的馬鞭狠狠的抽在胯下的駿馬身上。駿馬長嘶壹聲,四蹄翻騰,沿著山路縱情馳騁。
身後壹群禁衛急忙策騎跟隨,唯恐出了岔子……
壹眾騎士風馳電掣壹般駛上半山腰,越過壹道石橋,這才減速緩行。
到了房家的農莊門前,李二陛下甩蹬下馬,仰頭看了看不遠處那壹溜兒架構寬大窗明幾凈的學堂,沖著門前的房家仆役擺擺手,示意其不必入內通稟,便背著手慢悠悠的向著學堂踱步走去。
尚未到得近前,便聽到壹陣朗朗的讀書聲傳來,聲音稚嫩,卻洪亮清脆。
國之基石,在於教育也。
李二陛下信步來到明亮的玻璃窗前,探頭向內壹瞅,便瞅見壹身常服面帶愜意笑容的房玄齡正翹著二郎腿坐在講臺之後,手裏捧著壹本書卷,腦袋微微搖晃,正聽著面前壹個稚齡童子背誦奇怪的課文。
“壹上四去五……二上三去五……二退壹還八……”
李二陛下愕然。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