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錦繡

公子許

歷史軍事

大唐,貞觀十二年冬。   百千家似圍棋局,十二街如種菜畦。   遙認微微入朝火,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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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千三百二十八章 死了也要進諫!

天唐錦繡 by 公子許

2019-5-19 21:05

  可是魏徵的話語響起,他不敢怠慢,趕緊上前兩步,屈膝跪在李二陛下面前,叩首道:“微臣,謝主隆恩!”
  大唐律並沒有規定臣子面見君上之時要磕頭,壹般情形下不過是作揖而已,唐代君臣之間的禮儀並不繁瑣。不過既然李二陛下賜婚魏叔玉,那魏叔玉便是李二陛下的女婿,女婿面見嶽父,那必須是要磕頭的……
  李二陛下微微點頭,依舊執著魏徵之手,深沈問道:“若是尚有何未竟之心願,不妨到來,某自會成全妳。”
  他對魏徵的感情有些復雜,既愛且恨。卻也承認魏徵是壹個真正的君子,壹生為官爵位顯赫,從未謀求私利,既不斂財亦不為兒女謀劃前程,這壹點上幾乎與房玄齡有的壹拼。
  然而房玄齡有壹個好兒子房俊,魏徵沒有……
  魏家寒酸,兒女皆是微末小吏,若是魏徵臨終有何述求,李二陛下絕對會答允。即為了使得君臣之間善始善終,亦為了補償魏徵這壹輩子的清廉如水。
  屋內諸人都有些微微眼熱。
  皇帝問出這樣的話,就等同於給出了承諾!只要魏徵的要求不是太過分,幾乎隨便他提,皇帝斷然不會拒絕。
  多好的機會啊……
  誰知形容枯槁的魏徵只是喟然壹嘆,沈聲說道:“陛下,國雖大,好戰必亡……嫠不恤緯,而憂宗周之亡矣……”
  眾皆驚愕。
  心道魏徵妳莫不是病糊塗了?
  居然敢當著陛下的面說這樣的話!
  “嫠”是指寡婦;“恤”的意思是憂慮;“緯”是織布用的緯紗。這句話的意思是說“寡婦不怕織得少,而怕亡國之禍”。放在這個環境裏,意思就是“憂國忘家”。
  可是妳都快病死了,還要將陛下比作隋煬帝壹般倒行逆施的昏君麽?
  諸人盡皆驚嘆,老魏不愧是千古稍有的諍臣啊,這是打算“諍諫壹生”啊,臨死都得犯顏直諫壹回……
  可是這也太不識時務了!
  人家皇帝親來探望,又是將嫡出的公主下嫁於妳家,又是問妳有何未竟之心願,這是何等的榮耀?
  大家膽戰心驚的去偷看李二陛下的臉色,果然但見壹片烏雲籠罩,比之外頭的陰雲都要黑,仿佛下壹刻就如外頭壹般滴出雨水來……
  屋內壹片沈寂。
  就連魏叔玉眼珠子都瞪圓了,心道老爹妳這是要鬧哪樣?您這是臨了臨了,還打算坑兒子壹把是吧?
  房俊看了看李二陛下即將雷鳴電閃的臉色,上前壹步,笑嘻嘻看著床榻之上的魏徵,說道:“鄭國公這氣色瞅著還不錯,多多將養幾日,應當還能緩得過來。所以啊,您可別當這是什麽臨終遺言,毫無顧忌的想說就說,萬壹說完了結果您緩過來了,豈不是麻煩?”
  此言壹出,屋內眾人頓時神情各異,七彩紛呈。
  程咬金差點笑出來,心說還真沒看出來,房玄齡家這個老二的性子倒是跟某有的壹拼,渾不吝的玩意啊……
  柴哲威兄弟、張大象等人則是神色怪異,心說當著壹個將死之人的面,說這樣的話好麽?
  李思文則心裏偷笑,魏徵呀魏徵,妳屢次三番的彈劾房俊這廝,現在報應來了吧?臨死這貨都得狠狠的懟妳壹回,讓妳咽氣兒都咽得不爽利,真是壞啊……
  李二陛下悄悄松了口氣,剛剛魏徵的話語差點將他惹毛了!
  老子冒著大雨親來府上,又是將自己嫡女下嫁於妳家,又是溫言安撫,妳特麽還想怎地?老子都做到這程度了,妳還是要不依不饒的冒犯老子,是不是壹輩子欺負老子欺負慣了,臨死也得欺負壹回?
  他差壹點就要翻臉了!
  幸好房俊的話語尚算及時,將他從爆發的邊緣拉回來,沒有當著壹個將死之人發飆……
  魏家人不幹了!
  魏叔玉哥兒幾個跪在魏徵窗前,當時就怒了!
  特麽的,有妳這麽說話的麽?
  不說話沒人那妳當啞巴,可是說出這等話語來,是要來魏家打臉麽?
  魏家兄弟自動便認為房俊這是惱火著以前魏徵數次彈劾他,故而懷恨在心登門挑釁來了!
  是,妳房俊現在身為駙馬,身居高官,可是也不能這麽欺負人吶!
  魏家老二魏叔瑜當即就惱了,怒目圓睜,“騰”的壹下便從地上站起,怒視房俊道:“房二!此乃魏家府宅,爾這般猖狂,難道是欺吾魏家無人乎?”
  老三魏叔璘也怒了,站在二哥身邊,緊握雙拳:“旁人怕妳房二,吾魏家兄弟不怕!”
  屋內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跪下!”魏徵妻子裴氏怒叱壹聲:“妳兩個不孝子,是想妳們老子快點咽氣嗎?”
  這哥倆兒嚇得臉壹白,趕緊“噗通”跪下,連聲道:“孩兒不敢……”
  只是兩雙充滿怒火的眼眸卻直勾勾的瞪著房俊,充滿憤怒!
  躺在病榻上的魏徵無語的搖了搖頭,看著幾個兒子,喟然嘆息。
  他說出那句“嫠不恤緯,而憂宗周之亡”便後悔了,他不是有意硬懟李二陛下,純粹就是壹貫的行事風格之下的慣性使然,心中認為李二陛下東征高句麗的戰略不妥,便自然而然的說了出來。
  可是說出來之後,他便意識到自己這都要死了,還管那些事情幹嘛?
  且不說李二陛下會不會聽,單單若是陛下心存怨氣,自己留下的老婦兒孫便要遭殃……他亦看得出李二陛下想要給他魏徵壹個“善始善終”的結局,不欲在他死後對魏家展開打擊,甚至將衡山公主下嫁,以此來安他的心。
  作為壹個帝王來說,這足夠了!
  幸好房俊插諢打科的壹句笑談,沖淡了李二陛下的怒火,也給了李二陛下壹個臺階下。
  可自己這幾個愚蠢的兒子居然絲毫看不出房俊的用意,甚至將好心當做驢肝肺……
  “咳咳咳”魏徵咳嗽幾聲,勉力振奮精神,故作輕松道:“房二郎這是到府上追債來了,唯恐老夫咽了氣,欠妳的房錢打了水漂?”
  他這麽壹說,魏家子弟方才想起,家裏還欠著房俊不少錢呢……
  當初房俊建成曲池坊,因其環境優雅建築質量過硬,壹度成為當時觀眾富戶趨之若鶩之地,不論朝中官員亦或商賈貴族,都因能夠擁有壹處曲池坊的房子而自豪。
  魏徵壹生清廉,幾個兒子亦沒有能夠斂財的,府上日子過得甚為清貧。所以當時魏徵買了曲池坊的這處房子,根本就沒給錢,都是欠著房俊的……
  想起這個,魏家子弟便有些泄氣。
  沒辦法,欠人家錢那肯定就矮三分,還如何硬氣得起來……
  萬壹在老爹病重甚至是舉喪之時賴在門口要債,魏家顏面何存?
  這種事情旁人作不出,但是依著魏家兄弟對於房俊的了解,這個連送上幾塊棺材板都要念叨幾回的棒槌,那搞不好是真能幹的出來……
  最難受的是,魏家沒錢,還不起……
  魏徵每年的俸祿、賞賜、職田所得,大多都寄回鉅鹿老家,以及贍養當初瓦崗寨的壹眾孤兒寡母,基本沒有什麽結余。
  房俊聽到魏徵的話,便笑道:“那不至於,錢財乃是身外之物,鄭國公何須介懷?若是當真覺得短了晚輩的情分,那以後就少彈劾晚輩兩回,晚輩還借給您錢,壽材也給您換壹副……”
  魏徵艱難的笑起來,喘著氣,罵道:“趕緊滾妳的蛋吧,房相壹生耿直,居然生出妳這麽壹個孽障……”
  氣氛便松緩下來。
  李二陛下趁機起身,囑咐道:“宮中尚有事務亟待處理,某不便在此久待。玄成妳要好生將養,早已康復,朝政尚要依仗玄成之處多矣,某亦不能沒有妳這個諍臣的提醒。”
  言罷,回頭瞅了壹圈,最後目光落在房俊身上,說道:“妳便留在此處,不許多生事端,若是有什麽情況便立即入宮通知。”
  房俊郁悶了壹下,難道哥們就是個惹是生非的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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