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男綠女

常書欣

歷史軍事

仲夏的早晨,地處中條山麓的鳳城在顯得格外寧靜,薄薄的晨霧裏影影憧憧可以看見近處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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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壹世兄弟緣未盡

紅男綠女 by 常書欣

2021-10-8 17:19

  鋼筋水泥澆築的牢籠,隔絕著來自外部世界的視聽!
  世界就是壹個牢籠,每個人都被禁錮在或大或小的籠子裏!
  這樣的環境楊偉經歷過了很多次,但這壹次有點特殊,在待遇上感覺有點特殊。住了個單間!不但住得單間,而且每天的夥食是單份供應,還是有營養搭配的單份。不像以前蹲看守所,馬勺扣壹飯盒,壹飯盒裏找不著幾點油腥。偶而有塊豬肉,吃的時候壹定要看看,是不是上面還掛著豬毛!……這壹次,好像更甚於自己以前任何壹次坐監,不僅夥食優待,每天中午定時到醫室裏量血壓、血糖檢查身體狀況,居然還來了壹個心理醫生,壹個穿著警服的心理醫生,對楊偉的心理狀況表現出了極大興趣。可惜是個男的,楊偉壹點興趣都沒有,話都懶得說。
  條件很優厚,不過越優厚越讓楊偉心裏沒底。但凡有重大案情的人才會享受到單間待遇,楊偉倒不認為自己的案情有多重大,如果單單是朱前錦涉黑案的牽涉,或許在鳳城看守所蹲著就能解決了。這事想來想去還是在伍利民身上,利箭行動中把伍利民當做最後的在逃重犯,甚至於發出了紅色通緝令,這麽兩個大行動,就剩這麽壹個小尾巴了!公安肯定要除之而後快!
  可又能怎麽樣?難道把利民送進來?
  省廳和鳳城這幫警察沒錯,伍利民該抓!可楊偉同樣認為自己也沒有什麽錯,伍利民,不管他怎麽落網都不該是自己供出來!楊偉心不在焉地躺到了床板上,四仰八叉地躺著,想著剛剛嚴處長的表情,難道?難道伍利民真的會投案自首?小伍從當小混混到歌城混小保安,撐死了就是進了派出所和片警打過交道,既然他販毒了,既然身邊的人很多倒下了,那他應該知道自己的罪有多重!即便是把壹百公斤的毒品上繳了,這罪說起來仍然不輕!他心裏應該清楚。
  楊偉寧願相信這是壹個謊言!
  牢籠,鋼筋水泥的牢籠,隔絕著視聽,隔不住思緒的亂飛!被解押到省城,從聽到這個名字開始,楊偉有點冷靜不下來,眼前總是浮現著那個帥氣、孱弱、白凈的臉,經常梳著小中分頭愛在女人堆裏鬼混的小伍,現在,現在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
  ……
  那天……那天……
  伍利民被蒙著眼,捆著手縛在馬背上,要過的是沙漠邊上的流沙區,是自己曾經走過的地方,風卷塵沙的時候遮天敝日,初次見到人都會嚇得手足癱軟!
  想起了那段逃亡的路,楊偉自己都唏噓不已!壹路上,很憐惜,很茫然,也很矛盾,那條路是緝毒走過的路,卻不料那次成了協助著毒販逃跑的路……接近目的地的時候,是雪山掩映下的戈壁灘,楊偉依然很矛盾,這裏曾經是兩個戰友埋骨的地方,而今天自己卻帶著壹個毒販逃到了這裏,壹路上,楊偉有很多次手握著槍身,想在猝不及防的時候把這個人斃命到槍下,茫茫草原的戈壁,偶而星星可見的白骨,在這裏殺了人,不會有任何人發現!可每壹次看著伍利民虛弱的身體、蒼白的臉,都不忍下手,那眼光裏,透出來的是信任,根本沒有懷疑過大哥已經起了殺心。
  每壹次握著槍身的時候,楊偉的眼前會不由自主地想起,王虎子的老屋裏,壹幹混混們隔三差五送著吃的、喝的,圍著床邊關切地問著病情;會不由自主地想,白水的出租房裏,壹幹兄弟圍著火爐喝酒撒瘋,快意之極;從街頭混混到錦繡的保安,壹直是相依相隨著。可這曾經朝夕相處的兄弟,卻成了十惡難赦的毒販,壹百公斤的毒品,拉到那裏都是槍斃,楊偉知道,讓小伍落到警察手裏,會是無休無止的審訊,折磨到最終還是要上刑場,與其這樣還不如給他壹個了斷!就像身受重傷眼見不活的戰友壹樣,補壹槍,是在幫他!
  在這種心理煎熬下走了幾千裏,依然沒有拔出槍來。
  那壹天,接近目的地的那壹天,當楊偉雙眼通紅地說出自己矛盾的心裏的時候,卻不料伍利民很決絕地說道:“哥……我知道我讓妳很為難,我這壹百來斤交給妳了,不管妳把我交給警察還是送我逃走,再不給我兩槍把我就地埋了,我認命了,我不怨妳,要說剛開頭我還真害怕,這壹個多月走過來,我也想通了,再活三十年、二十年,人總歸還是要入土的,我從小父母離異後各自有家,再就沒人待見過我,是跟了大哥妳我才混了個人模狗樣,活著的時候,該享受的我享受過了……死的時候,能讓大哥親手埋了我,給我燒兩刀土紙,是我這輩子修來了福份。”
  楊偉記得很清楚,伍利民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直視自己再無任何懼意。那個眼神,楊偉很熟悉,曾經在蔔離的眼中看到過同樣的東西,緩緩地起身後,猝不及防地連開六槍,伍利民像壹截木樁壹般,轟然倒在戈壁灘上……
  槍響之後,壹切都重歸於寂靜了……
  過了很久伍利民才醒過來,挪了挪身子,卻見楊偉就著灘上生了壹堆火,正烤著罐頭,訕訕地起身,剛剛六槍,十米的距離,都在耳邊炸過,擦得臉頰火辣辣地疼,當時看著大哥的眼色裏嚇人,他還以為真的要斃命在這裏,糊裏糊塗被嚇暈了!
  “哥……”
  小伍半坐在楊偉身後,輕輕地喊了聲!
  “妳有勇氣了,可還沒有膽氣!不管是將來被警察追還是被押上刑場,妳會嚇得尿褲子的,這會讓人恥笑妳……既然妳選擇了死路,就要無所畏懼的膽氣,即便是子彈已經射進了妳的身體,妳也不能倒下,更不能被嚇暈!怎麽生存我教過妳了,能不能活下去,靠妳自己了。如果不想那麽快死的話,就讓妳的膽子先大起來,讓妳的心先狠起來……”坐著的楊偉頭也不回,淡淡地說道,匕首拉著罐頭蓋放到了身邊,示意伍利民過來。
  “哥,我……”小伍挨上來,壹臉驚懼,剛剛幾槍嚇得不輕。
  “呵呵……疼嗎?”楊偉,像看著小弟弟壹般,撫過臉後的擦傷。
  “不疼!”伍利民強自裝著搖搖頭。
  “拿著吧!”楊偉把槍的盒裝的子彈扔到伍利民身邊說道:“我就送妳到這裏了,過了戈壁灘向北再走五十公裏,有壹個種棉花的瘸子,是我的壹個戰友,告訴他妳是誰,他會收留妳的。我原本很想殺了妳,妳犯的罪,落網後就是壹個死,與其讓妳再去受折磨,還不如給妳個痛快……可我下不了手,蔔離已經那個樣子了,我下不了手,我們兄弟壹場,我下不了手。”
  說出了自己真正的想法,楊偉唉聲嘆氣著,很釋然了。
  “哥,對不起……都怪我,壹見錢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糊裏糊塗走上了這條路,我……我……”
  伍利民嗚嗚地哭著,壹下子觸景生情。
  “伍啊,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男人壹輩子走錯路走對路都是路,挺著胸膛站著撒尿的都是爺們,往下的路靠妳自己去走了,靠近邊境線,這裏歷來很亂,幾十公裏都沒有壹個派出所,不像內地查得那麽嚴。種棉花、販皮貨、跑單幫、到新開油井幹活,都能活下去,沒有人會深究妳是誰,妳從哪裏來,只要妳不再犯案子,警察沒有那麽容易抓到妳……出境很容易,實在不行就出國吧!身後的事不要想了!……伍,將來壹個人過,害怕嗎?”
  楊偉說著,把包袱裏的東西都解下來留下了,幾疊鈔票、假身份證、幹糧、水,都掛到了壹個馬背上。
  “不害怕。哥……我們壹起出來,警察不會懷疑到妳吧?”伍利民擦著眼睛,有點擔心地說道。
  這話,讓楊偉多少有點感動,這個時候了還想到的是別人,很復雜地看了壹眼,勉力笑笑說了句:“呵呵……肯定會,除了我沒人知道妳在哪裏,過了今天,連我也不知道妳究竟在哪裏!”
  伍利民站著,有點心虛地問:“哥,我要投案自首的話,能判多少年?”
  “哎,不知道!販毒販了兩年,藏毒壹百公斤……我怕就是自首也是個死呀!我這次回去把妳藏的貨先交了吧,萬壹妳將來被抓,好歹能給妳減輕點罪行。那怕就判個死緩也有個盼頭……好了,別磨磨嘰嘰,今天晚上開始妳就成壹個人,伍利民從此消失了,不想被抓住,就別想回家、別用銀行卡、別和認識的人打電話,斷了所有的線索,藏得越深妳越安全……我走了,妳保重吧。”楊偉說著,牽著壹匹馬。
  壹路走了幾千裏終於到了分手的盡頭,楊偉回頭再看伍利民,壹臉的戚然和不舍,長嘆了壹口氣,上馬駕得壹聲,馬兒得得跑起來了……跑起來了,又忍不住回頭看了壹眼……伍利民傻傻地站在原地,嗚咽著有點舍不得。
  把壹個未經多少事的城裏人扔到這裏,或許是壹件殘忍的事!可相比他被綁赴刑場,這件殘忍的事還不得不做,不得不由自己親自來做。楊偉強自壓抑著不再回頭!
  馬兒,奔起來的時候,聽到伍利民哭著,聽得身後大喊著:“哥……我給妳磕頭了!……”
  楊偉回眼壹看,長跪著的伍利民又放聲重復著:“哥……我給妳磕頭了!來世我還給妳當兄弟!……”
  忍不住眼淚涑涑長流著的楊偉,壹咬牙,壹狠心、絕塵而去……
  ……
  “哥,我給妳磕頭了!來世我還給妳當兄弟!”
  幕天席地、蒼穹繁星之下,那壹聲淒楚的喊聲依然如同炸在耳邊!
  楊偉壹翻身,這才省得自己仍然是睡在看守所裏,壹抹眼睛,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然濕了壹片……眼睛裏,定格著那幅畫面,長跪著的伍利民在喊、在朝著遠去的背影喊……
  “別回來,千萬別回來……”楊偉觸電似地喊著,自言自語地喊著,仿佛看著小伍回來了、被壹隊隊荷槍實彈的武警綁縛著、被戴著口罩的行刑人壹槍斃在的腦後……
  “別回來,千萬別回來!回來了,誰也救不了妳!”
  楊偉抹了壹把淚,無力地仰面躺倒,心裏泛起苦楚又怎能說得清楚……即便是現在,即便是毒品已經上交了,他依然不希望小伍回來,即便是自首,即便是量刑到最輕,藏毒、販毒仍然是壹個很重的罪或許會是十年、十五年或者更長,或者是壹個死緩,漫長的鐵窗將陪著他壹輩子!這次牽涉的人這麽多,或許,這輩子都沒有重見天日的時候了!
  他甚至寧願小伍已經死了,因為重新販毒被毒販殺了、因為偷越邊境被邊防軍擊斃、或者……或者已經窮困潦倒死在不知名的沙漠裏……那樣的話,最起碼不用自己看著他去死,最起碼記憶裏留著的,依然是壹個活蹦亂跳的小伍……
  “小伍,別回來,千萬別回來……哥再也救不了妳了!”
  楊偉,躺著的楊偉,無力的想著,無力的流著淚,心中重重的矛盾織成了壹團壹團……
  ……
  ……
  四個小時後,省隊大門暢開,迎進了壹輛特制的囚車,嚴處長和總隊的壹幹特警列隊看著護著囚車進了總隊,解押下來的人戴著手銬重鐐,蒙著頭布被揭掉之後,見到的第壹眼是嚴處長欣喜且釋然的臉。
  “伍利民!歡迎妳回來!”
  嚴處長想了半天,說了句不倫不類的話,追緝幾個月沒有找到的人,卻不料這人最後是自己走進了鳳城公安局,大大方方地自首去了。現在連他也覺得偵察方向有誤。
  伍利民,短發留成了解發披在背後、嘴唇和下巴以及鬢上,黑黑的胡茬根根直立,背有的佝僂,臉上很粗糙,根本不像照片中那個奶油小生的長相,現在對著通緝令,怕是這個人已經不好辨認了。
  沒有說話!伍利民沒有說話,臉上帶著傷,仿佛還有幾分傲氣似的被特警押著進了羈押倉裏!
  利箭行動的最後壹個嫌疑人,終於落網了!所有的壹切好像都圓滿了,像著江副廳長希望的方向發展。接下來的時間裏,驗明正身,與鳳城公安局移交之後,先後有十幾個電話打進來問突擊審訊的情況,上至江副廳長、下到行動組的各個成員。嚴處長今天回答的只有三個字:“很順利!”
  上到領導下到成員,行動組所有的人長舒了壹口氣!
  順利得超乎想像,藏毒,供認不諱;夥同劉寶剛販賣毒品十壹宗已經掌握的懸案,供認不諱;正如所有證據證明的那樣,伍利民確實是劉寶剛在鳳城的下線,還有可以指認的上官日成、張成以及利箭行動已經拘審的十壹名吸販人員。最關鍵的是,伍利民指認了祁玉嬌通過鐵路向鳳城販運麻黃素等制毒原料的事實,這壹下,把祁玉嬌釘死了。
  證據越是確鑿,定罪的砝碼便越高,而伍利民仿佛生怕自己的罪不重似的,竹筒倒豆子壹般,把鳳城自己知道的吸販人員、托家、供貨者歷數了壹遍。除了自己參與的十余宗大案,還交待了別人運作的十幾宗案件以及指認了暫時無法掌握確切證據的七個托家!
  撿到寶了!四個預審員輪番的提問,伍利民對答如流,時間、地點、雙方的接貨人、販賣貨的數量以及貨物的去向,清清楚楚,當過鴇哥伍利民可能沒有什麽長處,就腦子清楚,嘴皮子溜,這些話也在心裏憋了很長時間,壹開閘便如泄洪壹般勢不可擋……
  預審,進行了四個多小時,兩個記錄員劈裏叭拉敲擊著鍵盤手直發酸;總隊動用了二十幾個陪審,三十多名特警看護。壹直從半下午到了天黑才告接近尾聲!
  知道了伍利民和蔔離的關系的預審員們多多少少有點詫異,對那個死不悔改的蔔離依然記憶猶新,對比現在伍利民的表現,還真是有點酣暢淋漓的感覺。
  “伍利民,我們對妳的認罪態度表示歡迎,對妳的自首行為也表示歡迎,這些我們將在妳的案卷裏註明,為妳爭取寬大處理。妳還有什麽要交待的嗎?”
  預審員,出於禮貌地問道,對於這個自首的嫌疑人,自始自終保持了很大的尊敬,敢於擔著這麽重罪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到這裏的嫌疑人,哭天嗆地的有之、胡說八道的有之、跪地乞憐的有之,當然,死不認罪的也有,但這個人不同,這個人眼睛裏有著淡淡的憂郁,但目光裏很平靜,就像回家壹樣。
  “沒有了!我參與的、我聽說到的、我猜到的,都說清楚了。關於制毒工廠的事我確實不知情,趙宏偉這個人我也不知情,和劉寶剛在壹起的時候偶而說起過上家,我們壹直都以為是個臺灣佬,要不是看法制日報上妳們的報道,我還就壹直以為是臺灣佬幹的。”伍利民說道。說了三個多小時,預審員倒了四次水,中間休息了十五分鐘,還是覺得有點口幹舌燥,從來沒有說過這麽多的話。
  坐在左首的預審員,聽著耳麥裏的指揮,看著伍利民,問道:“對於妳交待的楊為國壹事,妳能保證妳說的話都是事實嗎?請註意,今天妳所講的所有的事,都會負法律責任的。如果妳確認,我們現在需要妳再重復壹遍。”
  耳麥裏指揮的是嚴處長,伍利民的交待裏對楊偉基本只字不提,現在還真有點拿捏不準。
  伍利民想了想,說道:“我不知道這位警察,妳的話什麽意思?我回來就是來負法律責任來了,我當然為我說的每壹句話負責。我再重復壹遍……妳們所說的楊為國,也就是我大哥楊偉,別人都叫他惡棍,其實他壹點都不兇惡,壹直是我們的保護神,我在八月二十三日的時候見過他,之後我去了內蒙,後來我在路上告訴了我哥我藏著毒品的事,因為我聽說鳳城出事了,我很害怕。我怕警察抓我、也怕上家滅口!之後我就壹直蹲在外地沒有回來,在新疆靠近邊境的壹個小地方藏著……在報紙上看到鳳城的事,我才知道這裏的毒窯被壹鍋端了,後來,後來我就悄悄回到了鳳城,然後,然後自首了。”
  “妳潛逃外地的住所,沒有知道嗎?”
  “沒有,有的話能逃過妳們的通緝嗎?”
  “伍利民,能把妳自首的經過說壹遍嗎?即使妳不懂法也應該知道,這是重罪。我們很奇怪什麽促使妳自首?”
  “這個很重要嗎?”
  “很重要,將有助於我們采取適當的措施挽救更多像妳這樣的人。”
  預審員很懇切。伍利民,想了想,想了很久才開口了:“其實很簡單,我只是壹個混混,從小到大都沒有離開過鳳城,本來我的生活很簡單,胡天黑地吃喝嫖賭,可遇到了毒品發生了很大變化。我現在不知道我是怎麽樣吸上和販上的,其實當時就覺得好玩,壹步壹步陷到這個裏面。大把大把的鈔票掙著的時候,我壹直沒有覺得有什麽錯,有很多人吸、也有很多人販,我不過是其中壹員罷了!壹直到案發的時候我才知道自己闖下了大禍,不說別的,光劉寶剛留下的那批貨就夠斃我了!……我不敢回家,壹直流落在外地,惶惶不可終日,睡覺的時候都能被嚇醒,夢著警察把我包圍了,三個月瘦了二十幾斤;這次回到鳳城我其實不是來自首來的,而是準備取出自己的藏的錢遠走高飛……最好是出了邊境出了國永遠不回來。”
  預審員道:“那妳為什麽選擇了自首呢?”
  “回來了,我知道了很多事。毒品,不僅害了我。害了我壹起長大的表弟小伍元,差點成了植物人;害了我兩個好哥哥王大炮和求君明,死無葬身之地呀!他死了,連他的相好習向麗也沒有逃過去,也被制毒的滅口了……想我們壹幹兄弟,幾年前是何等的快活,自從沾上毒品,錢有了,可其他的什麽都沒有了……最讓我無法原諒自己的是,因為我的案子,讓我大哥差點送了命,我聽說他和伍元壹樣,壹直躺了兩個月才醒來,醒來後就被公安帶走了,現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我害了很多人,到了最後,我害了自己最親最親的人,連自己也害了……這壹次,我回到鳳城,壹群兄弟只剩下壹個拉拉面的虎子,兄弟們都沒了,他連拉面都沒有心思拉了……見了我,抱頭痛哭了壹場,我們就在廚房裏抱著哭,他邊哭邊揍我,壹直讓我去死……我沒有還手,我就想他打死我,打死我,我心裏會好受點,我對不起兄弟們,我對不起弟弟伍元,我也對不起我大哥……可他打著打著停手了,哭著給我做了壹碗面,他說,鳳城就剩他壹個人,他舍不得我死,也舍不得再打我了……他說,什麽都不要了,錢也不要了,要是我們兄弟們都能聚在壹起,就壹起再回街頭當混混去……壹塊喝酒、壹塊打牌……嗚……可他們都死了,是毒品害死的……是我害死的……他們,再也回不來了……”
  伍利民長流著淚說著,就著袖子,抹了壹把淚長長地舒了壹口氣結束了:“我親表弟,差點被我害死;我大哥也因為我,現在不知道是死是活。我害了很多人,我該死,所有制毒、販毒的都該死……我不想逃了,我就是逃出國了安全了,可我壹個人活著還有什麽意思。我來陪我大哥來了,他要是活著,我陪他坐牢;他要是死了,我來給他搭個伴。……就這樣,吃完了面,我走著去了公安局!”
  很簡單的過程,完了!
  可眼裏的淚,壹直完不了!不知道是說者還是觀者,唏噓不已的聲音壹直回響在預審室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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