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下)
步步驚心 by 桐華
2018-9-3 09:57
壹個太監從我身邊走過,猛地看見我,唬了壹大跳,趕著給我請安,我也忙站起來,讓他起身。這才收拾心緒,往回走。
正往住處走,卻看到前面隱隱約約走著的身影象是十四阿哥,忙快走了幾步,仔細打量,果然是他,叫了壹聲。
他壹回頭,看是我,停了下來,等我趕到,笑說道:“壽星,這是打哪來呀?”
我壹笑,也不請安,只是問道:“妳這又是去哪呀?”
他笑說道:“下朝後,去給額娘請了個安,正打算去看妳。”
我隨口問道:“怎麽也沒有多陪娘娘會呢?”
他卻半天沒有回話,我不禁有些納悶,難道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他過了會子才說道:“我也不瞞妳,我看四哥和十三哥都在,就沒有多待。”
我心裏壹面琢磨著,壹面默默走著,直到院內。我說道:“妳等等,我去搬壹個小桌子出來,今日給妳煮壺好茶。”說完自進了屋子,他也隨了進來,要幫我搬桌子,我忙推了他出去:“妳趕緊出去,被人看見妳喝茶倒也罷了。若被人看見妳在我這裏搬桌子,那可了不得。”他聽完,只好又退了出去。
我把桌子在桂花樹下放好,又拿了兩把矮椅,桌上放壹套紫砂茶具,旁邊擺壹個小小風爐燒水。看了看敞開著的院門,覺得還是開著的好。
我扇著蒲扇看火,十四阿哥把玩著桌上的茶具,說道:“這茶具好象是前兩年,妳讓我幫妳搜羅的,我特地托人從閩南帶來的。我當時還想著這南方的東西和我們就是不壹樣,茶盅這麽小,只不過壹口的量,茶壺才和宮裏常用的‘三才碗’差不多大。”
我笑說道:“是呀,閩粵壹帶人愛喝工夫茶,要的就是小小杯地慢慢品,花工夫,所以才稱其為工夫茶。”
看著水燒到蟹眼,忙提起壺,燙好茶壺,加入茶葉,註入水,直至溢出。第壹遍的茶水只是用來洗杯子,第二遍的茶水才真正用來飲,先“關公巡城”再“韓信點兵”。
倒好後,我做了壹個請的姿勢,十四阿哥笑拿起壹杯,小小啜了壹口,靜靜品了壹會,然後壹飲而盡,笑說道:“可真夠苦的。”
我也拿起壹杯,慢慢飲盡,說道:“這是大紅袍,妳壹般喝的都是綠茶,味道要清淡壹些。”
十四阿哥笑了笑,又拿起壹杯喝了。
我看著他,問道:“妳是為了上次的事情,惱四王爺嗎?”
十四阿哥目註著手中握著的杯子,說道:“不是惱,而是心寒。當時皇阿瑪拿佩刀要誅我,第壹個沖上去緊抱住皇阿瑪的是五哥。五哥雖是九哥壹母同胞的兄長,可壹般不和我們來往。可就這樣,他仍是哭著求皇阿瑪饒了我。”
他停了下來,把茶壹飲而盡後,才又說道:“四哥可是我的親哥哥,雖說我打小跟著八哥玩大的,和他不親近,可他……可他……”他猛地停住,不欲再說。靜了半晌,又冒了句:“當年八哥和他壹塊被封的貝勒,可現在人家已經是親王了,趨利避害再沒有人做得比他更好的了。”
我說道:“可我聽說,四阿哥也是跪著求情了的。”
十四阿哥搖了搖頭說道:“後來哪個阿哥沒有跪呢?”
我實在不知道再能說什麽,他們之間的心結打小就有,性格不合壹個原因,壹個飛揚跳脫,壹個陰沈不定。兩兄弟又不是壹塊長大的,四阿哥是由孝誠皇後養大的,德妃娘娘自然偏寵自己親手帶大的十四阿哥,再加上從康熙四十二年到現在暗地裏的太子之位的爭奪,四阿哥壹直站在太子這邊,而十四阿哥卻壹直跟隨八阿哥,謀劃著廢了太子,兩個親兄弟只能越走越遠。至於說到將來,兩兄弟更要直接為皇位而反目成仇。想到這裏,不禁輕輕嘆了口氣。
我又沖了壹壺茶,舉杯笑說道:“今日我見著姐姐了,還說了好壹會子話,謝謝妳了。以茶代酒,敬妳壹杯。”
他壹笑說道:“該我給壽星敬才對。”不過說著,仍是喝了壹杯。喝完,認真說道:“妳真要謝謝的人可不是我。”
我低頭默默看著自己的茶杯,沒有說話。
十四阿哥瞅了我半晌,見我沒有任何動靜,嘆了口氣,問道:“若曦,妳究竟心裏在想些什麽?八哥這些年為妳做的事情還少嗎?愛新覺羅家老出癡情種,八哥如今也這樣。”
我愕然壹驚,心嘆道,八阿哥可不會是多爾袞、順治,他們能為美女舍棄江山,八阿哥能嗎?
十四阿哥說道:“妳還未入宮,八阿哥就要我求了額娘,設法把妳劃在名單之外,讓妳到額娘宮中服侍,八哥的額娘良主子因為地位所限,不能明著出頭,可暗中肯定也設了法子。”
他冷哼了壹聲,說道:“不過這件事情上我也不想居功,四哥也替十三哥求了額娘,額娘看我們兩個難得有壹次意見壹致,倒很是爽快地答應了。”
我聽到這裏,不禁問道:“那後來為何惠妃娘娘也要我?”
十四阿哥說道:“我還以為妳這輩子真就不打算問這些事情了。”
我微微壹笑,沒有說話。
他說道:“十福晉的大哥是大阿哥的伴讀,惠妃要妳,據我想只怕是八福晉和十福晉的主意,她們也不想妳被皇上選中。不過倒是因禍得福,有惠妃幫忙,省了額娘很多工夫。只是沒料到,妳也因此去了皇阿瑪跟前伺候。”我這才明白過來。
十四阿哥看我壹臉恍然大悟的樣子,不禁笑了起來,壹面笑著,壹面說道:“妳不知道,當時初聽說妳去了皇阿瑪跟前伺候,八哥又急又怒,足足有大半年都不去見八福晉,怕自己壹時控制不住脾氣,直到後來看皇阿瑪對妳壓根沒有心思,又看妳自己小心謹慎,這才好起來。”
我聽著,只是默默無語,過了好壹陣子,才問道:“後來惠妃娘娘並沒有為難過我,是否也和八爺有關?”
十四阿哥點點頭,說道:“八哥本來就由惠妃娘娘撫養過壹段時間,求情也不是那麽難,再說了……”他停住,皺了皺眉頭,沒有往下說。我卻心裏明白,因為大阿哥後來放棄了自己奪位,決定支持八阿哥爭奪太子之位,自然不會再有為難壹說。繼而想到大阿哥現在的境況,和他曾在皇上面前所進言的“兒臣願盡心輔助八弟”,不禁心中難受。
兩人默默坐了壹會,十四阿哥又拿了杯茶,我忙說道:“這個涼了,再沖壹壺吧。”壹面說著,壹面又沖了壹壺。
十四阿哥目註著我的動作,說道:“若曦,妳心裏究竟有沒有八哥?”
我靜靜倒好茶,慢慢品完壹杯,因是第四道,味道已淡,可嘴裏卻很是苦澀。過了半晌,硬著心腸想回說沒有,可到了嘴邊不知怎麽卻變成了:“我不知道。”
十四阿哥壹聽此言,猛地站起來,臉帶怒氣地說道:“這樣妳還不知道?這些年來,八哥唯恐妳受了委屈,暗地裏為妳在宮裏打點了多少事情?要不然妳真以為宮裏的日子就那麽順當的?這些事情我也懶得和妳細說。可妳想想,八哥這些年來身邊只有早些年娶的嫡福晉和妳姐姐側福晉,兩個侍妾也是打小服侍他的,這紫禁城裏哪個阿哥有這樣的?就我現在都有四個福晉,壹個妾侍。十三哥有三個福晉。十哥前兩年也收了兩個妾侍。妳知不知道?紫禁城裏的爺們私下裏都說八阿哥畏懼悍妻不敢再娶,可八哥能是那樣的人嗎?我們幾個兄弟能跟著壹個怕女人的人?”他說著說著,壹時氣急,停了下來,最後深吸了口氣,怒氣沖沖地大聲喝問道:“馬爾泰.若曦,妳究竟想要什麽?”
我正對院門坐著,壹面看著門外,壹面聽著十四阿哥的話,只覺心中淒楚難奈,我想要什麽?即使我告訴妳,妳能明白嗎?他又能給嗎?忽看著不遠處,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正緩步行來,忙想要他住聲,可他那句大聲喝問出來的“馬爾泰.若曦,妳究竟想要什麽”,顯然已經被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聽著了,兩人都是步子壹頓。
我趕忙站起,對十四阿哥說道:“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來了。”
十四阿哥回頭看了壹眼正走過來的兩人,冷聲說:“難怪妳不知道呢!”說完,甩袖就走,經過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時也不理會,只是快步擦肩而過。
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對視壹眼,都停了下來,十三阿哥出聲叫道:“十四弟。”十四阿哥卻假裝沒有聽見,急步而去。兩人轉頭又看向了我。
我緊追了兩步,想叫住十四阿哥,可看著已經到了院門口的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只得把那聲“十四阿哥”吞了回去,向他們俯身請安。
十三阿哥看了看院中的茶具,瞟了我壹眼,自走過去坐在矮椅上,順手把手中拿著的木匣子放在桌上,說道:“我們也來向壽星討杯茶喝。”
我無奈之極,只得苦笑起來,請四阿哥坐到了另壹把矮椅上,半蹲著把壺中剩下的茶水倒掉,又用開水燙了杯子,新添了茶葉,沖泡了壹壺。倒好茶後,我站起來說道:“請四王爺,十三阿哥用茶。”
十三阿哥並沒有去拿茶杯,看著我笑說道:“妳尋把椅子坐。”
我聽後,恭聲說道:“奴婢不敢。”
十三阿哥壹聽此話,騰地站了起來,還未說話,四阿哥站起,說道:“我在這裏,她過於拘謹,我先走了。”說完,就要走。十三阿哥壹把拽住他,看著我懶洋洋地笑著道:“我今兒個,偏要妳坐。”說完自快步進屋,隨手拿了個凳子出來。
我不想駁了十三阿哥的面子,他特意過來給我賀壽,我總不能讓他帶著壹肚子不快走,朝四阿哥俯了俯身子,說道:“謝王爺賜座。”坐了下來。
十三阿哥這才拿了杯茶,慢慢品了壹口,微閉著眼睛說道:“武夷山九龍窠巖壁上的大紅袍,歷代均為貢品,產量極少,最高年份也只有七兩八錢。”睜開眼睛看著我嘆道:“難怪十四弟在這裏吃茶,果然是好茶。皇阿瑪也真是待妳甚好,連賞賜的茶葉都是極品。”他又仔細看了看茶具說道:“妳可真是費了心思,連這閩粵人用的茶具也搜羅了來。不過品飲大紅袍茶,倒真必須按工夫茶小壺小杯、細品慢飲的程式,才能真正品嘗到巖茶之顛的韻味。”
我看他識貨,朝他會心地壹笑。
喝完壹小盅茶,十三阿哥放下茶杯,笑看著我,學舌道:“馬爾泰.若曦,妳究竟想要什麽?”
十四阿哥當時是帶著怒氣喝問的,他卻問得軟綿綿,頗為滑稽,我心中酸苦,卻也不禁壹笑,說道:“想要壽禮呀。”說完,朝他把手攤開伸了過去,看著桌上的木匣子,說道:“妳吃了我的茶,禮呢?”
十三阿哥笑著伸手打了壹下我的手,說道:“沒有。”
我縮回手,嗔了他壹眼,說道:“沒有?還敢來要茶喝?”他笑笑,沒有理我。
我靜了壹會,看著十三阿哥,說道:“謝謝妳了。”
十三阿哥壹怔,笑問道:“妳要謝我地方可多了,只是不知今兒這謝是為哪樁?”
我抿嘴而笑,說道:“為妳幫我在德妃娘娘跟前說話。”
他看著四阿哥笑說道:“那妳該謝謝四哥,說話的人可不是我。”我站起來,對著四阿哥福了壹下身子說道:“謝王爺。”
四阿哥神色淡然,只讓我起來,十三阿哥卻呆了壹下,沒料我竟這麽鄭重。
我坐下後,仍看著十三阿哥說道:“王爺是因妳才幫我說話,所以還是要謝謝妳。”說完,向他舉了舉茶杯,他壹笑端茶而飲。
飲完後,他微微笑著說道:“不幫妳說話也不行呀,妳連‘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這種話都說了,我總不能眼看著吧。”
我微微思索了壹會,才想起,不錯,當時剛入宮待選時,十三阿哥來看過我,曾問我,如被皇上看中會怎樣。我的確說過“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想著,心中壹暖,只是看著十三阿哥微微笑,十三阿哥也看著我笑,兩人不約而同,同時舉杯碰了壹下,壹飲而盡。
我心嘆道,非關私情,卻這般待我。當年的十三阿哥也不過半大少年,又沒有什麽勢力,為了我竟不惜求了唯壹可信賴的人。人生得壹知己,足矣
四阿哥看我和十三阿哥相視而笑,又對飲了壹杯,嘴角也浮著壹絲笑,瞅了瞅十三阿哥,又瞅了瞅我。
我正打算再沖壹壺茶,側身拎水壺時,看見玉檀走過來,她走近院門後,猛地看清楚院中坐著的人是誰,不禁面露驚色,停住了腳步。
我把水壺放回風爐上,站了起來看著門外的她。她忙快走了幾步,躬身向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請安,四阿哥淡淡說道:“起來吧。”壹時各人都無話。
我看玉檀很是局促,笑對她說:“妳先進屋休息吧。”她聽後,忙匆匆又道了個福,進了自己屋子。
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站了起來,十三阿哥笑說道:“茶喝了,我們這就走了。”說完,拿起放於小桌上的木匣子遞給我。
我伸手接過,笑著說了聲多謝。十三阿哥壹笑,朝四阿哥看了壹眼,說道:“這是四哥讓李衛辦差時從西北帶回來的,我看後覺得沒有更好的了,索性就不送了,這就也算我壹份吧。”
我看了四阿哥壹眼,想說謝謝,可張了張口,卻沒有發出聲音,低下了頭。
四阿哥看了我壹眼,提步而出,十三阿哥低笑了兩聲,也轉身快步而去。我站在院中,捧著木匣子站了壹會。匣子倒是平常,木頭是平常的桃木,即無雕花也無鑲嵌。打量了壹下,隨手打開,裏面是三個顏色各異的玻璃彩瓶,在現代很是稀松平常,但古代能做到如此精致,已非凡品。
我不禁來了興致,走到桌邊坐下,先拔開了壹個乳白色小瓶的木塞,湊到鼻前壹聞,不禁大吃壹驚,居然是依裏木的樹膠,我控制著自己驚詫的心情,匆匆打開了另壹瓶,色澤殷紅,果然是海乃古麗的汁液。忙放下,打開最後的黑墨色小瓶,其實心裏已經猜到,這是奧斯曼的汁液,但還是忍不住輕輕嗅了壹下,果然不錯。
心情沈浸在這麽多年後能再見這些東西的喜悅哀傷中,我有多少年,未見過這些東西呢?這些都是我童年的記憶。
維吾爾族姑娘從壹出生,母親就會用奧斯曼的汁液給她們描眉毛,這樣她們才會有新月般的黑眉。而海乃古麗是我們小姑娘的最愛,包在指甲上,幾天後拆去,就有了美麗的紅指甲。依裏木更是我們梳小辮子時不可少的東西,幼時,定型啫喱這些東西還很少見,全靠依裏木的樹膠才能讓我們的小辮子即使飛快的旋轉跳躍後,也仍然整齊漂亮。
我看著桌上的小瓶子,心潮澎湃,沈浸在喜悅愁苦參半的心情中,猛地意識到這些是四爺送的,不禁心中滋味更是復雜,想著他居然如此細心,只因為考慮到馬爾泰.若曦是在西北邊陲長大,就送了這些東西,卻不知道竟真正合了我的心意。東西雖不貴重,可千裏迢迢定要費不少心思。
我心情錯綜復雜地盯著瓶子看了半晌,又裝回木匣子中,拿進屋子收好。出屋後,開始收拾茶具和桌椅,玉檀出來幫忙,已經沒有了先前的驚異之色。我看她神色如常,也就沒有多說。
晚間用晚膳時,我對玉檀說道:“今日是我十八歲的生辰,十三阿哥過來是送壹點小玩藝。”
玉檀聽後沈默了半晌,擠出壹絲笑說道:“我和姐姐可真是有緣,沒想到竟是同壹天的生辰。”說完起身向我做福,說道:“恭賀姐姐壽辰。”
我笑嘆道:“可真是巧呢。”
用完膳後,我說想去外面走走,玉檀笑說,她也正好感覺吃得有些過,想出去走走,於是兩人相攜而出。
因是月末,天上只掛著壹彎殘月,但月色卻很是清亮,我和玉檀分花拂柳地靜靜走著,壹路壹直無話。
過了半晌,我問道:“玉檀,在想什麽?”
玉檀沈默了會,才輕聲說道:“想起了家裏的母親和弟妹。”
我說道:“難怪妳處事穩重,原來是家裏的長女。”當年就是看她比別人多了幾分老成,手腳麻利,心也細致,平常嘴又很緊,從不隨其他宮女議論他人是非,所以才特地把她留在了身邊。
玉檀聽後說道:“姐姐過譽了,只不過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又沒了阿瑪,比別人多了幾分經歷,多懂了幾分世情而已。”
我壹聽,不禁側頭看了她壹眼,我壹直保持著現代社會的不打聽他人私事的習慣,所以玉檀雖已經跟了我壹年多,可我只知道她是滿人,出身包衣。包衣雖地位低賤,但也時有顯貴之人,比如八阿哥的生母良妃就是包衣,頂頂有名的年羹堯也是雍正的包衣奴才,還有《紅樓夢》作者曹雪芹的祖上也是正白旗漢軍包衣出身。
這時聽她提到家裏,才又知道原來不僅低賤、還很窮苦。不管是現代還是古代,窮苦這個詞都離我很遙遠。我不知該如何安慰,只好默默地陪她走著。
玉檀看我這樣,忙扯了個笑說道:“今日是姐姐的好日子,我卻說這些不相幹的話,真是該打。”
我看著她微微壹笑說道:“我倒覺得說這些,反倒顯得我們親近,妳若不嫌棄,就把我當成自己的姐姐好了。”說完,我輕輕嘆了口氣,想著,妳雖然與父母難見,可將來放出宮後,也總是可以見到的,而我恐怕是永不得見了,“我也很想父母。”
玉檀嘆道:“自打進宮,誰不是父母兄弟難得相見呢。”她看了我壹眼,說道:“說句不怕姐姐惱的真心話,姐姐比我們可是好得多。八貝勒爺是姐姐的姐夫,各位阿哥們平時待姐姐也很好,生日都有人惦記著。”她輕輕嘆了壹口氣道:“在這宮裏,都是主子,誰能記得壹個奴婢的生日呢?”我聽後無語。
兩人走到水邊,都看著水中的月亮發呆,我擡頭望著天上的月亮說道:“我們和父母是在同壹個月亮下的。”說完,心裏問自己,父母能和我看到同樣的月亮嗎?
玉檀也隨我擡頭望著月,望了壹會,她說道:“姐姐,我想給月亮磕個頭,全當是給父母磕頭。”
我點點頭,兩人都跪了下來,拜了三拜。正在叩拜,忽聽得身後細細簌簌的聲音,忙回頭,卻看見是李德全正打著牛角燈籠而來,身後隨著的是康熙。
我和玉檀都是壹驚,忙退到側面,跪在地上。康熙走近後,低頭看著我們倆,溫和地說:“起來吧,朕想清靜壹下,沒讓人在前清路,不怪妳們驚駕。”我和玉檀這才磕頭站起來。
康熙問道:“妳們剛才在拜什麽?”
我忙回道:“奴婢們壹時想起了父母,想著同在壹片月色下,所以朝著月亮拜了拜,也就算是在父母前拜的了。”
康熙聽完後,擡頭看著月亮,半晌沒有說話。我心裏嘆了口氣,想著知道這樣說,定會引得康熙心裏不好受,可不實話實說,壹時也編不出什麽好謊,再說玉檀在邊上,即使有謊,也不能犯欺君之罪。
康熙默默看了會子月亮,讓李德全依舊打著燈籠照路,他背著雙手,慢慢地走著。
我和玉檀跪著,直到康熙走遠了,兩人才起來,往回走,我忍不住又回頭看了壹眼,卻已經看不見燈籠的燭光,心嘆到,平常人家的老人,也許是兒子或孫子陪著散步,可這個稱孤道寡者卻是壹個太監陪著。那個龍椅就如王母娘娘的玉簪,隨隨便便地壹劃,就已經把他和二十幾個兒子劃在了河的兩端。
我回屋後,在首飾匣子裏翻找,這些首飾有些是馬爾泰將軍為若曦備的,有些是姐姐歷年來給的,應該都是上等的。翻了半天,挑了壹支碧玉雕花簪子,和壹套相配的耳墜子,包好後,去了玉檀屋中。
玉檀正在卸裝,散著頭發,我笑著把東西遞給她,說道:“晚到的壽禮,妹妹莫怪。”
玉檀忙說不敢,伸手推拒。我板著臉說道:“妳既叫我聲‘姐姐’,怎能不收我的禮呢?”
玉檀這才訕訕地收了過去,並未打開看,只說道:“姐姐的壽辰,我還沒有送東西呢。”
我笑著說道:“我不會繡花,趕明我繪幾副花樣子,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好好地給我繡幾副手絹,我正想要這些。”玉檀忙說好。
我笑著出了門,玉檀壹直送我到門口,還要送出來,被我笑著阻止了:“門挨著門,難不成妳還想到我屋裏坐壹會?我可是要歇了。”她這才站定,目送我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