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章:誰來開個大
刀劍笑新傳 by 劉定堅
2024-12-3 20:50
“賭博”由來已久,經不斷演變,此興彼亡,風氣愈盛,禁賭愈烈。結果,不論以何種刑法處罰,賭博仍是大受歡迎,只因為人有貪念劣根性,且好逸惡勞,想寄托“幸運”。
“賭徒”又稱“博徒”,賭博種類從陸博、奕棋、蹴鞠、鬥雞、鬥鴨、鬥鵝、賽馬、走犬到骨牌、紙牌、番攤、花會、闈姓、山票……壹大堆數之不盡。
無數賭徒終生寄情賭博,努力不懈想盡辦法,為的都是希望找出壹套必勝賭法。
依據運勢轉變下註、覓尋黴運“明燈”相反對賭、求神拜佛改風水……林林總總稀奇古怪方法,為的都是要嬴。
然而,事實壹再告訴我們,要逢賭必勝,最佳妙法莫如“開賭”,只要坐擁巨資,開賭的都贏多輸少。
嗜賭的賤醜惡婦李厲琤深明此理,她利用逃出“劍京城”的千載難逢良機,帶著神相風不惑的無盡家財,獨個兒遠走至“狂樂鎮”,買下了最大的賭坊“萬金莊”。
腰纏不只萬貫的醜婦,更買下四個壯男伴在身旁服侍,又沿用在“劍京城”的老招式,利用壹大堆艷色名妓陪伴豪賭客官,夜夜笙歌怍樂,以蠶蝕他們的家財。
既好色欲又貪得無厭的李厲琤,快活得不得了,可憐完全蒙在鼓裏的笨神相,卻終日惶恐不安。
失去了“七惡婦”的護蔭,生命便危在旦夕,風不惑能算盡天下玄機,就是算不出妻子會棄他而去。
神相出現,以性命怍賭註,要嬴回壹切。
伍窮黴運當頭,最後二萬兩,只好交給神相下註,壹同押向大。
小白嘛,三十四萬兩,押在小,要得到最後勝利。
三顆骰子在骰盅裏不斷搖晃、打滾,咕嚕咕嚕的震動不停,眾人命運就在三顆骨骰之上。
當莊家的李厲琤不停搖動骰盅,她從小便愛上賭博這玩意,第壹樣學會的就是搖骰盅。
壹、二、三,六點,二、四、六共十二點,求大便搖出大,求小就是小,她這門技巧,已是超凡入聖,十拿十穩。
然而李厲琤並不能如平素般輕松搖骰,壹對來自相公風不惑的厲目,不停的凝視著她,教醜婦心頭亂動心緒不寧。
伍窮把壹切交給神相,再無壓力可言,變回極為鎮定、冷傲,他相信風不惑壹定能勝。
最閑逸、安然的莫過如小白,身旁皇上皇雖抖顫害怕,但他卻是處之泰然,猶如事不關己般。
“賤相公啊,老娘在這裏又快活又風光,妳來放屁搗亂豈不自討苦吃,快滾,老娘便饒妳賤命!”血盆大口噴出臭氣逼向神相,雙目怒瞪,李厲琤壹臉盛氣淩人。
“妳嫁給我多久了啊?”
“挑妳廢話,恰巧十五年,又如何?”
“十五年來,妳快樂麽?”
“哈……老娘早年爛賭大醉,晚上鞭打妳,又在床上把相公當作玩物奸淫,倒也算快活頂透。”
“可惜終於玩得厭倦、玩膩了!”
“妳啊,可不知賭博在乎刺激,天天有妳觀看氣色定賭運,早知成敗,實在無聊。
我來到“狂樂鎮”,尋回茫然有得有失的刺激感覺,不知多過癮哩,妳懂個屁。”
“娘子好快樂?”
“老娘當然快樂頂透。”
“十五年來,妳可曾想過妳的相公也快樂否?”
“……挑那奶娘關我屁事!”
“我的妻子天天在外作樂,回家虐打我,又把我辛苦批命、看相所得,都據為己有,作為賭本。”
“對啊,我當然絕非好妻子。”
“我卻壹直忍讓、逆來順受。”
“別假惺惺的,妳啊,若非因為批出我具‘七惡婦’相,庇蔭妳不致因泄露天機而大禍臨身,妳肯任我魚肉麽?十五年了,這關系夠了,不必再悶下去,我要尋覓新生。”
“我—愛—妳!”
“哈,妳放什麽狗屁話?”
“娘子,我愛妳,妳難道還不明白?”
“明……明個屁,妳別胡說。”
“從前,或許我自己也不大明白,以為真為了保命而迎娶妳這又醜又惡的女人,但自從逃出‘劍京城’失散後,終日對妳思念殷切,茶飯不思,我擔心的竟不是自己快將命不久矣,卻是夫人的或生或死,是否老命不保。”
“放屁!放屁!”
“誰會珍惜擁有時?已逝去者不可挽留。想挽留,想挽留,看似荒謬,如必須苦楚,我願承受。”
“挽留妳個賤頭啊,老娘現下快活過神仙,妳我情緣已盡,妳走妳的陽關道,我行我的獨木橋,坯!”
“我不會走的,妳偏要我走,便搖個壹、二、三點小出來,壹刀割下我的頭顱,讓相公得個痛快好了。”
“難道老娘不敢麽?妳要送死,我照單全收!”
“很好,相公死了,娘子就更加無拘無束,坐擁金山銀庫快活過日子,孤孤獨獨終老下輩子!”
“老娘孤獨?又是屁話,哈……我左擁右抱,乖乖壯大、壯長、壯短、壯小,四壯不知給我多少快活享樂,又賭、又飲、又玩、又笑,人生既狂妄且自大,每時每刻也半點不孤獨哩。”
“夫人卻沒有愛!”
“什麽?”
“如此醜婦,天下間真正愛妳的只有我風不惑壹人,誰也不會真心真意愛妳、疼妳!”
搖動骰盅的壹雙肥腫豬手突然緩了下來,壹直咆哮怒喝的李厲琤終於有所醒悟,終於明白夫君內心所想。
視死如歸的眼神仍盯住李厲琤,神相沒有想過再活下去,他要用死來給妻子壹個明確的答案,他,並不是為了保命而甘心情願共同生活了十五年,而是因為“我愛妳”!
“來吧,別猶豫,搖個壹、二、二,六點小,壹刀殺我奪命,從此便不再有人愛妳,夫人方才會明白夫君心意,來啊!”
壹聲暴喝,當下教李厲琤心頭慌亂,壹雙手也禁不住從上臂到十指,不停顫抖,難以自制。
小白、伍窮聽得清楚,骰盅內的三顆骰子,兩顆已停下,壹顆是五點,另壹顆是六點,余下只有壹顆骰子沒停下來,但不論是什麽點數,十壹點已是大,這局必然開大。
伍窮在笑,他得到最後勝利!
小白也在笑,因為他“感覺”到李厲琤吸了壹大口氣,再大喝壹聲,跟著又在不停搖動骰盅。
明明是開大,她卻不願接受。
開大,皇上皇必死無疑,李厲琤也就壹無所有。
開小,伍窮壹敗塗地,神相風不惑立斃當場。
“壯大、壯長、壯短、壯小,妳們聽好,有人要來搶奪老娘,要來搗毀‘萬金莊’,妳們四人都把刀提起,只要壹開小,便給我四刀劈斬,把這矮個子斬成八塊!”
“遵命。”
滾動又再滾動,十五年的往昔日子又再重現李厲琤腦海中,壹幕又壹幕清晰顯現,要是風不惑壹死,真的沒有人再愛自己?會孤獨終生了所得到的都是表面痛快?
不啊,這些日子的感覺真的好新鮮、好刺激、好滿足哩!
骰子又慢慢停了下來,兩顆骰子已停定,是壹對五點,啊,就算余下的是壹點,十壹點也是大啊。
風不惑嬴了,伍窮贏了!
“咕嚕咕嚕”……第三顆骰子快停下來了。
李厲琤始終不願風不惑就此死去,還是有情有義,還沒徹底舍棄,還有點眷還是……
李厲琤好害怕失去—愛。
李厲琤突然側過臉來,不願正視神相,出盡氣力搖得骰子在骰盅內急疾再動,她不願開大。
李厲琤要開出來的是什麽點數,壹定不會失手,不願開大,那就必然開小。
風不惑依然壹樣的眼神盯住妻子,他要說的話已說完。李厲琤把骰盅搖完又搖,總算是有點忐忑,但他很明白,死期將至了。
風不惑突然叱喝道:“來吧!”
李厲琤揚手飛舞骰盅,半天翻滾轉了又轉,粗厚肥肉手掌在空中壹撥,骰盅立時翻轉,在手心上飛快旋動。翻掌怒拍骰盅直壓向賭桌上,左手揭盅,開了。
每人都盯住揭盅的結果,骰子不停的旋轉,轉啊轉,心房也跟骰子在狂舞亂第壹顆停下,是壹點,繼而是第二顆,轉啊轉,也停了下來,是兩點,小,壹定是小了。
就最後壹顆骰子停下來是最大的六點,加起來也不過是十點,還是小。
骰子在骰盅內緩緩轉動,轉得好慢,連觸碰撞翻其它兩顆已停定的骰子力量都沒有。
李厲琤咧嘴在笑,她始終不肯領情,寧願繼續她的自私色欲快樂,決心舍棄真愛。
四把明晃晃的鋼刀已架在神相脖子上,只要第三顆骰子停下,壯氏四男便會毫不留情,把頭兒割下。
小白好失望,他也好想風不惑不用掉命,人世間有如此癡心真愛,夫復何求!
神相已盡傾心中情,還是得不到愛,好可惜!
小白嘆道:“神相,能為情而死,倒不枉今生啊!”
風不惑沒有回話,他仍是以堅定的眼神盯住心愛的妻子,他要這醜八怪永遠記住,是她親手殺掉唯壹真心愛她的人,是她壹手毀滅幸福,悔恨終生也無怨他人。
“嘀嗒”……“嗒”……第三顆骰子竟又是壹點,只有緩緩旋動最後過程,快停下來了。
四刀已貼緊脖子,壹停便拖刀,殺掉這大笨癡情神相風不惑,要他血濺當場。
願賭服輸,小白終於贏了,皇上皇得以保命,惟是風不惑卻失去無盡家財、失去所愛、失去生命。
就在骰子停定壹剎那,忽然天搖地動,站不穩的賭客、艷姬們都跌倒地上,互相交疊壓住。
神柑驚愕道:“天威地震!”
又是壹場浩劫?哪裏逃?小白、伍窮在“死蔭幽谷”曾碰上過天威憤怒的驚世力量,心內猶有余悸。
賭坊裏,在電光石火間誰都屏息靜氣,等待噩夢來臨。
搖啊搖,大地震啊震,愈震愈急。
“哇!”壹些人難耐心中恐慌已驚呼狂叫,更有人嗚咽痛哭,悲泣聲此起彼落,亂作壹片。
豆大的汗珠從李厲琤臉上滴下又滴下,濕透衣衫,她好怕、好惶恐,死亡正在吞噬自己啊,如何是好?
地震持續好壹陣子,快要爆發狂怒之際,卻突然歸於平靜,壹切回復原來模樣。
就只有壹點不同,骰盅內的三顆骰子竟都翻轉過來,變成了四、五、六點,合共十五點—大!
“哈……四、五、六,十五點人,天意不可違,是我神相風不惑勝,他奶奶的我明明看清楚今日氣色鴻運當頭,十賭十勝,怎麽可能會栽倒?哈……大啊,我嬴回我的壹切!”神相似瘋地手舞足蹈。
李厲琤再也抵受不了內疚、恐懼交集,竟不顧壹切便撲向神相懷中,口水鼻涕橫飛,哭個沒完沒了。
風不惑壹手奪過壯大手中鋼刀,壹刀便割下四人頭顱,厲然喝道:“膽敢摸我娘子,殺!殺!殺!殺!哼,饒恕不得啊!”
死裏轉活過來,神相興奮得不得了,臉上竟湧現從未有過的雄糾糾氣概,經此壹役,風不惑再不願當個老婆奴了,他要挺起胸膛,天下女人都想要壹個能帶給她安憶感覺的威武相公。
雙手緊繁擁著最心愛的醜女人李厲琤,是上天不忍分開他倆,才教這鎮突然地震,骰子開個十五點大。
壹對夫妻相互擁抱,好不感動,哭個不停,竟構成壹幅感人肺腑的優美景象。
伍窮終於贏回壹局,小白卻是輸個清光,他向前踏了壹步,便壹刀把皇上皇壹分為二。
小白低頭嘆息,脫下上衣蓋在屍首臉上,十分無奈。
伍窮淡淡道:“就是仍比不上妳小白的智謀。”
小白道:“始終還是騙不過妳的雙眼。”
伍窮昴然道:“我已非昔日的伍窮,如此伎倆上了壹次當,下壹回便不會放過妳。”
小白道:“我明白,但下壹回對戰,敗的壹定還是妳!”
伍窮道:“七天後,大軍便攻打‘皇京城’,我們再來個壹決雌雄,看誰更強。”
小白道:“好,來吧,我壹定給妳重重教訓!”
伍窮怒道:“我壹定不會給妳小白比下來的。”
小白在笑,他氣走了伍窮,是因為倒在地上的,也是經過“盜臉術”而易容的假皇上皇。
真正的皇上皇早已打扮成其它三個“鐵甲兵”之壹,在入鎮之前先逃了出去,快馬直奔回“皇京城”。
小白甫抵鎮外,已知伍窮守候,便先詐作調遣部下入鎮,再留下來拖延伍窮。
好想擊倒小白的伍窮果然上了大當,打了壹會兒又被騙到“萬金莊”去賭,浪費了時光,也就不再可能追上皇上皇了。
當伍窮贏了賭局,壹向維護皇上皇的他仍是鎮定如恒,身旁假皇上皇又毫無大將之風。
細細看個清楚,伍窮終於想通了小白的計中計,只好承認失敗,功虧壹簣。
小白看著伍窮的背影遠去,心中實在感慨萬分,昔日最要好的朋友竟然成了陌路人,更敵對起來。
他不得不接受昔年小黑的恥笑,自己壹次又壹次被出賣,性子如此,如何也擺脫不了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