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遞補

　　眼見曾道人被嚇到如此地步，威懾已經足夠了，鬼谷子轉圜道：“先看看有什麽用處吧，若是這賊道有用，或許可以不吃他結界？”
　　吳升表示同意：“也行，就怕他沒什麽用場，否則烏戈山也不會將他賣給我們。”
　　曾道人癱在地上哀嚎：“兩位大仙，無論讓小道做什麽，小道都依，只求放小道壹條活路。”
　　吳升有些看不過眼：“慫樣，就這還合道呢？怎麽合的道？”
　　曾道人分辯：“唯合道不易，才愈發珍惜，若貧道是個任事不懂的鄉村野人，壹條賤命，舍就舍了。可貧道辛苦數百年，勤奮數百年，卻將壹朝身殞道消，誰受得了？”
　　吳升驚訝道：“哎？說得也有幾分道理。”
　　金護法並沒有扣留這道人的物件，連儲物法器都壹並歸還，鬼谷子檢查之後，從裏面倒出壹堆亂七八糟的物件，無非還是法器、仙丹、靈材等等，卻都沒什麽好貨，但五彩石卻有不少，跟地上堆了壹大堆，足有數萬之多。
　　吳升攝取其中唯壹看得過眼的壹根竹節鞭，看了少許，發現也是假貨，連靈竹都不是，純粹以玉石雕琢而成，不含絲毫靈力，沒好氣的照著曾道人劈頭蓋臉就是壹頓鞭子：“假的，都是假的，法寶都是假的，我看妳還有什麽是真的……”
　　這壹通好打，打得曾道人鬼哭狼嚎。
　　打完之後問話：“老老實實交代了吧，再不交代，往死裏打，打完再吃靈山！”
　　曾道人哭喪道：“這位大仙，您讓小道交代什麽，您倒是問啊。”
　　吳升抄起假竹節鞭又是壹通胖揍：“讓妳死鴨子嘴硬！還不說！還不說！還不說是吧？”
　　金護法把這個曾道人賣過來到底有什麽用，吳升和鬼谷子是壹點也不清楚，唯壹知道的，就是說不定此人身上能找到緩解目前困境的辦法，所以從哪個角度問話，問什麽話，吳升和鬼谷子也不知道，問得不好，被這賊道窺見虛實，說不定還生出別的麻煩，所以只能讓他自行交代。
　　“說什麽？二位大仙想知道什麽？”
　　“別打了，別打了……”
　　“二位大仙是想知道這五彩石的煉制方法麽？”
　　“我說，我說！”
　　“煉制之法簡單……”
　　“我說，我說，關鍵是螢石，沒有螢石就沒有色澤外觀……”
　　“是是是，不是刻意隱瞞……”
　　“別打了……寧北山上就有……就是龍蹺真人的本山結界，龍蹺真人又名寧封子，二位大仙應該聽說過……”
　　“龍蹺真人煉陶之後的殘渣中，便有很多螢石……”
　　“我有辦法，我真有辦法，我可以帶路，我與寧北山道童寧喜乃是至交，煉制假石所得與寧喜均分。”
　　打到這裏，吳升和鬼谷子都聽明白了，原來金護法給出的路子，是這麽回事。
　　吳升和鬼谷子商量：“去寧北山？”
　　鬼谷子思索道：“沒別的路了，不做這壹單，恐怕再無良機。”
　　吳升也下定了決心：“那行。待我召集人手……鬼谷先生知道龍蹺真人的實力麽？比淮南王如何？若要壹舉滅之，還需多少人？對了，還得問清楚寧北山有龍蹺真人多少門下……”
　　鬼谷子駭了壹跳：“妳要滅寧北山？”
　　吳升道：“不然呢？”
　　鬼谷子道：“不是這麽個打法。寧北山不能滅，就算將寧北山滅了，容成公也必然猜到是妳下的黑手。”
　　吳升道：“那可不壹定，就不能是陰綾羅？不能是九天玄女？不能是君侯？”
　　鬼谷子道：“龍蹺真人此刻應當與容成公在壹起的嘛，自然知道的，沒跑！這麽打過去，必然驚動容成公來援，到時如何自處？”
　　吳升思索道：“先生說得有理……那就想辦法不驚動容成公，咱們效仿當日滅淮南王的戰法，出其不意？”
　　鬼谷子依舊反對：“真要打，就必須快、準、狠！學士有那麽快嗎？君侯也沒那快！”
　　吳升道：“我調集六十合道……妳那邊再添上壹、二十個？”
　　鬼谷子眨了眨眼：“學士有那麽多人手？”
　　吳升算了算：“十天時間，應該差不多。”
　　鬼谷子倒吸壹口冷氣，沈下心來左思右想，有點動心了，然後道：“十天，我可以添三十個……容我算壹算。”
　　他取出那副精密的卦盤，當場就演算起來，半個時辰之後得出卦象，臉色卻很不好看：“不吉！”
　　吳升很不甘心：“怎麽個不吉？是戰術打法不對，還是時間不夠，或者人手不足？”
　　鬼谷子苦笑：“哪裏能這麽算的？也算不出這許多來……總之就是結果不吉。”
　　兩人商量來商量去，決定還是去寧北山走壹遭，先打聽個虛實再說。
　　曾道人結界很小，不過三百六十裏方圓，地界撐到了他這種下階神格的極限，但很多山水都很凝實，比鬼谷子感知的還要富有，估計可以榨出壹百多萬五彩石來，看得吳升很是滿意：“不錯，全吃下去也算有所補益。”
　　鬼谷子點頭：“還可以。就看他的表現吧。”
　　曾道人又駭了壹跳，苦著臉求饒：“二位大仙，小道剛才是盟誓了的，可斷不敢生出異心啊。”他剛剛簽了壹份許負型心誓文書，算是被拿捏得死死的。
　　吳升取出壹枚仙丹給曾道人強行灌下：“壹個月之後給妳服解藥，否則經脈寸斷、氣海崩散。”轉頭向鬼谷子解釋：“這盟誓啊，對絕大多數仙神來說是有效的，我還親眼見過被天雷劈死的，可慘！但世間也有奇人，精神分裂，盟誓於此等人物無用。”
　　曾道人叫屈：“小道壹心壹意，專心專意，從無二心！”
　　鬼谷子也很驚訝：“還有這樣的人？”
　　吳升點頭道：“當然有。我之前與黃庭世大戰，殺了他們幾十個，我說的這個家夥就沒殺，留了他壹條命，就是因其精神分裂之故，回頭叫過來請鬼谷先生鑒定。”
　　鬼谷子捋須笑道：“那倒是要好生看看。”
　　曾道人的結界在虛空中遊走了兩日，終於靠上了寧北山，道童寧喜就趕來。
　　曾道人壹個合道不過五十年的家夥，能掙到百多萬的程度，全賴攀上了寧北山的門路，是寧北山少有的幾個對外販售法寶的合道之壹。當然，僅僅是販售龍蹺真人煉制的法寶，他還掙不到那麽多，關鍵是這幾年裏應外合，與寧北山道童寧喜壹起煉制假五彩石的緣故。
　　龍蹺真人擅長煉制法寶，尤其擅長以寧北山陶土煉制法寶，這種陶土又稱五煙土，是虛空之中很有名氣的材料，龍蹺真人以此五煙土煉制法寶的同時，往往會產生壹些螢石殘渣，這些螢石殘渣可是龍蹺真人煉制更高級法寶的好材料，但道童寧喜卻發現了這種螢石殘渣的另壹種妙用，就是仿制五彩石，由此與曾道人達成默契。
　　寧喜見了曾道人，剛要開口詢問，就見曾道人身後跟著壹群九巡鹿，不由奇道：“這是什麽妖鹿？”
　　曾道人回答：“這次賺了壹筆，特地買來幾頭靈鹿，供寧兄賞玩。”
　　寧喜搖頭：“醜也醜死，不喜！”
　　曾道人笑道：“若是嫌醜，也可宰了煮湯，滋味絕佳。不過最好搭上山中溪裏的白魚，更為鮮美。”
　　寧喜道：“回頭試試吧……這次賺得如何？”
　　曾道人塞給寧喜壹個皮囊：“賺了兩萬多，老規矩，壹人壹半。”
　　寧喜道：“這回多帶些螢石走，把妳那壹半提前給我，算作下回的，下回掙的妳都留著。”
　　曾道人問：“出什麽事了？”
　　寧喜道：“也沒什麽事，下個月可能不太方便過來，妳知道的，洪荒重構，我家老爺要去，說不好去多久。”
　　曾道人沈默片刻，又取出壹袋五彩石交給寧喜，問：“貧道的事，寧兄向真人提過了麽？”
　　寧喜道：“提過的，我家老爺沒說不可，只是如今還在爭位，能否勝出尚在未知之數，也不好胡亂答應什麽……妳也不用太過擔心，希望還是很大的，畢竟我家老爺，還有容成公、赤松真人都是幾千年的交道了。”
　　曾道人又問：“真人在嗎？”
　　寧喜道：“在容成公那裏，我寧北山如今和太姥山連在壹處，老爺隨時能回來，待會兒妳行事快壹些。”
　　閑談之中，來到主峰，曾道人就在峰下的煉器房中揀選了十來件法寶，然後跟著寧喜去了地底火穴處，認真挑選火穴周圍的螢石殘渣，選取合用的收好。
　　半個時辰之後，曾道人向寧喜告別，駕馭結界離開寧北山，寧喜回去之後又看見了那幾頭九巡鹿，點了點，發現少了壹頭，卻沒怎麽在意，取了釣竿到北溪釣魚去了，準備嘗壹嘗曾道人推薦的九巡鹿燉白魚。
　　見他們回來，鬼谷子問道：“如何？”
　　吳升嘆了口氣：“果然如先生算的那樣，不好辦。寧北山和太姥山已經接在壹處了，龍蹺真人和容成公就在壹起，有什麽動靜隨時都能趕到。”
　　鬼谷子道：“無腸君和苑主、大仙不也壹樣麽。”
　　吳升黯然道：“想殺龍蹺真人，難了。”
　　壹時間也沒什麽好辦法，鬼谷子提議：“還是先去海底神宮吧，和容成公結友不成，需要立刻告知君侯，看看他們那邊還有什麽好主意。”
　　吳升點頭：“正好探得壹事，也需立刻告知。”
　　壹路上，曾道人顯得魂不守舍，吳升問道：“有什麽事就說，不要瞞著我！”
　　曾道人失落道：“寧喜騙了小道，小道為他辛辛苦苦煉制五彩石，冒著風險去換成真的，賺來的都分給他壹半，他什麽都不用做，這些年至少分了五十萬！小道求的只是壹條活路，可今日我聽明白了，他想甩了小道，就連小道那壹半他都貪了去……”
　　吳升嗤道：“五十萬？如果五十萬就能買壹條活路，我可以立刻買上壹百條！妳知道在我這裏，壹條活路賣多少麽？壹千萬！”
　　壹起在虛空待了幾天，曾道人已經知道眼前這兩位是誰了，聽了吳升的報價，不由萬分沮喪：“小道這樣的，無論如何是活不了的吧？拼死拼活再怎麽努力也活不下去……”
　　吳升問他：“妳是道樞世的？還有什麽親朋子弟麽？”
　　曾道人搖頭：“沒有，道樞世是個小世，小道修行兩百年合道，也未收徒，師長故交、親朋弟子早就沒了，小道在道樞世自稱老道，在虛空中卻要自稱小道，可就算自稱小道，也沒人憐憫，該死還是得死。”
　　吳升道：“妳孤家寡人壹個，生死都是自己，無牽無掛，怕個什麽？最怕的是本學士這樣的，身上背著壹世人的安危，本學士都沒泄氣，妳泄什麽氣？本學士從入修行門檻開始，就不停徘徊於生死之間，可以告訴妳，只要有壹次泄氣，早就化為灰灰了。妳記住，就算到了最後壹刻，就算被刀架在脖子上，只要這刀它沒砍下來，就不能放棄！”
　　撇下怔怔不語的曾道人，吳升來到狼山上方，看著下面忙忙碌碌的狼山村民，看著他們學習天道、起爐煉鐵、馴養野豬、配比火藥、燒飯種地，心中生起壹絲暖意。又看到鬼谷子在西南竹海之中餵養大熊貓川哥，不由壹陣莞爾。
　　天地乾坤界和海底神宮再次相接，大家又聚在了壹起。
　　將自己和容成公相見的情況壹壹道出之後，吳升告訴無腸君：“這次隱匿進入寧北山，聽到個消息，容成公很可能與赤松子勾連在了壹起。就是不知洛水會盟時，是怎麽個章程。”
　　句婁仙道：“君侯已經接到凰主消息，鬥法之時，將以聯手之法開戰，壹位正神帶壹個擬薦世尊之人，君侯準備與老夫聯手，苑主遞補，只是最終是壹壹對陣，還是群攻混戰，卻尚無定論。”
　　吳升有些詫異：“還能遞補？”
　　句婁仙道：“聽說是貔貅提出的建議，凰主極力支持，九位正神都同意了。兩人上場，無論誰受傷下場，皆可遞補壹人。”
　　這真是壹個天大的好消息，也就是說，吳升又有了機會！
　　以勝者定正神，以功勞定世尊，九大正神在場評判，容成公也不敢輕易弄虛作假，他必然首選龍蹺真人和他壹起出戰，只要龍蹺真人受傷下場，自己就能上場遞補，這就是自己立功的機會。
　　當真是柳暗花明又壹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