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第壹關

　　慶書滿是疲憊的回到駐地，將萬濤請來商議：“孫五要來了。”
　　萬濤驚訝道：“羅奉行為何壹意孤行？那麽多人在此，又不乏有智之士，為何非要調他過來？”
　　慶書無奈：“這回羅淩甫是鐵了心調他入越，我原本想以孫五和吳升相貌相似為說辭，推脫壹二，阻其成行，反倒給了羅淩甫借口，他說要把孫五調過來，在這裏查明。若是吳升，便當場拿了，若不是吳升，便讓其協助查案……”
　　萬濤這回是真吃了壹驚：“怎麽查？他畢竟不是吳升，吳升嘛，我當年在狼山可是見過的。”
　　慶書陰沈著臉道：“我當時被逼得沒辦法，只能以此為借口，我也沒說他就是吳升，只是嫌疑！但有這份嫌疑，就需要慢慢查證，沒有查清之前怎能大用？誰知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看來羅淩甫是見不得我好，非要擠我離開揚州！”
　　萬濤不解：“這是何意？羅奉行和行走有嫌隙？”
　　慶書搖頭：“這是上面的事，妳不懂……”
　　萬濤想了想，問：“那行走的意思是？”
　　慶書道：“要查孫五是否吳升，無非就是詢問見過吳升之人。我已向羅淩甫陳說，妳和鷹氏兄弟、馬頭坡六友均出自狼山，當年是見過吳升的，妳們都說像……”
　　萬濤遲疑道：“像歸像，畢竟不是。”
　　慶書道：“我當然知道不是，也沒讓妳們指認他是吳升，半年前是專門查過的，吳升去了蠻荒，這還是咱們揚州學舍上報的……我的意思，到時候過堂，妳們只需說他長得很像就成了，這又不是瞎話。妳去跟鷹氏兄弟、馬頭坡六友他們說，別管是誰審，都說他長得像就行。只要確認這壹點，我就立於不敗之地。”
　　慶書心裏明白，羅淩甫的較真，對他很是不利，甚至可以說，是他遇到的壹次重大危機，他所求的，只是要坐實孫五和吳升相貌相似，只有坐實這壹點，他不讓吳升預聞要務的決定才是正確的，才不會被扣上嫉賢妒能的帽子。
　　萬濤當即拍著胸膛道：“行走放心，孫五本就長得像吳升，這是毋庸置疑的，我等弟兄，唯行走馬首是瞻！”
　　想了想，萬濤又問：“不會就讓我們幾個指認吧？”
　　慶書道：“當然不是，羅淩甫還要找壹些人，別的見過吳升的人。”
　　萬濤道：“還真是折騰得有點大，羅淩甫這不是擴大事態麽？他到底想幹什麽？”
　　慶書冷笑：“很明顯，他想提攜孫五。孫五是宋鐮的人，宋鐮是他門下，宋鐮死後，他要扶持孫五！”
　　萬濤默然片刻，道：“那須加緊了……我這就和鷹氏兄弟、馬頭坡六友出發，將咱們學舍還沒查完的那片地方查壹遍。”
　　慶書想了想，道：“讓鐘離帶鷹氏兄弟查嵊邑，妳帶陳布、石九查水竹，馬頭坡六友查合山。我這壹年都在琢磨申鬥克，此人喜好聲東而往西，五日前在剡水露了行藏，我有感覺，他極可能向西江方向潛逃。嵊邑、水竹、合山三處，都是西逃的突破口，妳們要嚴查。神藏見光符還夠麽？”
　　萬濤道：“若能再來壹批最好，這符很好用，大夥兒學會了用法後，任是什麽氣息蹤跡都掩藏不住。學宮符道，當真了不起，我都想轉行去做符師了！”
　　慶書笑道：“哪有那麽容易，說轉就轉？學符、學丹都是講究天分的……還得是雨天師，苦研多年，終於創制成功，就是所耗不菲，我再去要壹些妳們帶上。”
　　……
　　七天之後，郢都薛仲帶人趕到越望山，加入羅淩甫麾下，隨他壹起來的，自然便是同樣應招的吳升。
　　羅淩甫給薛仲指明了駐地之後，讓吳升單獨留下，和他就靈丹化土案和景邑盜嬰案做了壹次長談。
　　案卷擺在那裏，吳升沒有就案論案，而是談了自己破案的思路：壹是要廣撒網，所有案情中提到的疑點都要重查；二是打破砂鍋問到底，每壹個疑點都要掰開了揉碎了，弄明白來龍去脈；三是要大膽猜想、小心求證，只要能夠自圓其說，就要敢於設想，將所有可能都列出來，逐壹求證排除，剩下的往往就是真相。
　　聽吳升侃侃而談，羅淩甫忽然想起當年在狼山追捕吳升時，宋鐮提出的聯防聯控之策，就是眼前之人所獻，果然是源出壹脈，還是那個味道。宋鐮當真有識人之明，可惜了啊。
　　聽完後，羅淩甫連連點頭，道：“妳在案子上是有天分的，無師自通，頗為難得。”
　　吳升慚愧道：“奉行是知道我的，以前曾為盜賊出身，所以查案時，常常不由自主就代入進去了，總想著換成我是賊子，該當如何如何，已經成了習慣。”
　　羅淩甫笑道：“好啊，這是……換位反思？是不是我們這些查案的，想要破案，先學壹學妳，從賊盜做起？哈哈……”
　　吳升陪著幹笑了幾聲，就聽羅淩甫道：“妳們揚州學舍負責西江壹帶，但妳不用過去，我已和慶書說了，抽調妳在我這裏幫忙，妳先了解案情，我讓愚生幫妳……有什麽建議，直接告訴我。”
　　吳升問：“愚生？”
　　羅淩甫道：“我麾下門客，妳不認得他，他卻認得妳，當年妳為孫舵主時，還和他同乘壹船。”
　　吳升回憶：“慚愧……是符師還是那位劍師？”
　　羅淩甫道：“符師……”說著，忽然問道：“妳當年似乎不是這麽打扮？為何散發了？”
　　吳升連忙將長發向後捋起：“當年在蠻荒時，左頰曾經受傷，便以長發遮掩，如今傷好了，散發卻成了習慣，這麽舒服，也不用每日結髻，平日甚為方便。”
　　羅淩甫點了點頭，註意到吳升嘴角上壹個不到小指甲大的疤痕：“嘴角怎麽了？”
　　吳升扭捏道：“來之前去了趟小東山，被真如小娘子咬的……結了痂，她還不讓我去掉，說是蓋上她的印章……反正痂也小，不妨事。”
　　羅淩甫這回真笑了：“最難辜負美人恩吶，哈哈……”
　　從羅淩甫帳中出來，吳升後背都快濕透了，這次冒險而來，頭壹關要面對的，就是羅淩甫。好在無驚無險，順利過關，回思起來，也是因宋鐮遺澤，若無宋鐮，羅淩甫這壹關怎麽可能如此輕易逾越？
　　趕赴會稽查案，是火中取栗之舉，明知是火，這栗子卻不能不取，他過夠了逃亡的日子，為自己計、為親友計，必須來接受最後壹關大考，只要過了這壹關，就真正是海闊天空憑魚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