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習劍（上）

　　有所不為軒。
　　這是嶽不群夫婦兩人經常駐足的地方，有山有湖，有石有竹。
　　在這裏觀雲靜思，習武練劍，實在是莫大的享受。
　　寧中則壹人站在竹樓上，看著遠處的雲海，身上的衣裳在風中獵獵飄舞，整個人顯得清雅絕倫。
　　蘇辰輕輕踩著木制樓梯，不發出壹絲聲響。
　　看著前面的身影，他感覺到壹種極其舒暢的韻味，心裏暗暗想道：“寧中則師父心境修為比嶽不群卻還要強壹些，平日裏見到的‘君子劍’飄逸儒雅之中總是難免多了壹些刻意，哪比得上她的自然而然，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難怪江湖高手傳聞，華山只有寧女俠，不見嶽大俠。
　　也許在武功上，急功近利的嶽不群要強壹丁點，但只有武學心境，才決定誰能走得更長遠？
　　寧中則顯然更勝壹籌。
　　“蘇三，我沒想到妳會跟那小猴兒定下十日之約，這次太魯莽了，雖然妳的‘抱元勁’進步速度讓人很是意外，但劍法可不是那麽簡單的。”
　　見到蘇辰的第壹眼，寧中則就開門見山地說道：“劍法，我現在就能教妳，至於妳練得如何，那就看個人悟性了……就算要輸，妳也得給雁堂掙壹口氣，對了，妳如今可是雁堂的面子了。”
　　她說著有些忍不住笑，拿手輕輕捂住嘴唇。
　　“決不讓師父失望就是了。”蘇辰笑著說道。
　　寧中則搖搖頭：“我失望什麽，小猴兒是我從小撿來養大的，那孩子雖然心思重了點，為人卻不壞，妳們誰贏誰輸，我都不會失望，只不過雲心她們，可能會難過壹陣子了。”
　　雖然說著不失望，但從她的神色能看出來，還是希望蘇辰能爭點氣，最好能出奇跡。
　　“放心吧，師父，妳若是要我立刻勝過大師兄，自然沒有可能，但想贏陸大有卻還是有辦法的。”
　　蘇辰眼神清亮，意態平和，雖然說的話在寧中則聽來就是狂言大話，但他的神情卻沒有半點狂妄的感覺，仿佛只是說出了壹個事實，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如此輕描淡寫，發自內心，起於心而顯於行，沒有半點不自然。
　　寧中則看得嘖嘖稱奇，她也終於明白了自家女兒嶽靈珊，為什麽喜歡跑去雁堂找蘇辰瞎扯了？
　　這人天生就有壹種把荒謬的事情扯得很正經的本事，就算是身為師父，寧中則發現自己也有些繃不住表情。
　　她想笑了。
　　蘇辰無奈，這年紀太小了，說話沒什麽分量。
　　明明自己就是正正經經的說話，她們偏偏當做是在說笑話。
　　那摒住呼吸忍住笑的舉動，跟嶽靈珊完全壹般無二。
　　這是在笑自己吹牛吧？
　　蘇辰敏銳的精神感應，對寧中則的心中思緒如洞若觀火。
　　她應該也是打內心裏認為自己答應比劍的行為有些魯莽了，不說出來，只不過照顧自己面子，不想太過打擊他。同時盡盡人事，讓他好好學劍，不用敗得太慘就是勝利。
　　笑過之後，寧中則就親自教導了華山基本十壹劍式，每壹招每壹式都詳詳細細的演示，見到蘇辰把架子基本學會，就隨他去練，也不強做要求。
　　本來，在雁堂想要學習劍法，壹般情況都是大姐雲心代為教導，寧中則基本上是懶得操心的，她跟嶽不群不同的地方，就是管得很寬松，不會過多的關註弟子學得如何。
　　這從她收下的壹些女弟子就可以看出來。
　　在寧中則的心中，華山弟子劍法練得如何全看個人，並不需要每天督促。
　　有些人妳天天盯著，他練不好還是練不好。
　　有些人不用去管，只要學會了就能練得精通，壹只劍到了他的手上靈氣十足，充滿無限可能。
　　就如令狐沖。
　　因為蘇辰這次比武贏得很漂亮，讓寧中則意識到這個收來湊數的徒弟，很可能並不是自己想象中那麽簡單，就破例的關註了壹些。
　　難得親自教導劍法，搶過了雲心的活。
　　也許，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不知不覺中，對蘇辰已經是有了某些期待。
　　學完劍法，蘇辰盡力壓制住自己想要盡情揮劍的沖動，在寧中則面前壹板壹眼笨拙的舞著劍，心裏憋得十分辛苦。
　　他不是不能把劍法依照師父所教，壹模壹樣的全部演練出來，但每當想要這麽做的時候，就會感覺種種不適合自己的地方，在芯片的輔助下，總會不自覺的改變出劍姿態。
　　那劍法掃描進了腦海之中，壹個小人不停的演練著，模仿自寧中則那極其標準的劍招，不斷的進行著微調，漸漸的就變得似是而非……
　　反映在外的招式，自然就有些難看。
　　因為劍法壹直在改動細微方向，蘇辰越舞就越是不堪入目，讓站在壹旁的寧中則眼睛微微瞇起，都有些不忍再看。
　　“難道，我想錯了，他在用箭和練拳之上把天分已經全都用光，真正學起劍法來，反而比旁人要差上許多，這樣就難辦了。”
　　寧中則看著看著，本來想著無論蘇辰無論學成什麽樣子，都讓他自由發揮，卻終於沒有忍住，皺著眉頭叫道：“停停，妳這劍練得太隨意了吧，比如‘白雲出岫’這壹招，妳出手三次，三次劍鋒落點都不壹樣，我看連妳自己也不知道手中長劍揮向何方吧。”
　　“是啊，師父，我只是按照劍意來使劍，‘雲無心以出岫’，說的是無心無意用劍最好，既然無意，又怎麽能控制劍勢落點呢，當然是隨劍心意啦。”
　　蘇辰暗暗叫苦，他的劍式在芯片不斷優化之後變成最適合自己的劍術，這時使來已經跟寧中則教的大有不同。
　　如果換成對面教劍的是嶽不群，蘇辰都懷疑對方已經老大的耳光抽過來了。
　　聽說那位最煩弟子擅自改動劍法，每壹劍都必須做到毫無錯漏才行，壹招壹式，連每壹個出劍的角度、用力的輕重都不能修改。
　　幸好師父是寧女俠，這已經不知道是蘇辰第幾次感嘆了。
　　寧中則既然問了，他也只能回答，想不出太好的理由，就只能胡扯。
　　“呃……”
　　寧中則沒想到蘇辰會這樣回答，從字面意思上來理解，似乎不能算錯，想想也就不去更正，繼續說道：“好吧，這招‘白雲出岫’算妳有理，暫且不做理會。但那招‘青山隱隱’又是怎麽回事呢？青山去哪了？妳怎麽使得劍平如水，這壹劍我記得指的不是水而是山吧。”
　　聽到蘇辰說歪理，寧中則也不惱怒，反而若有興致的跟他討論起來。
　　她只覺得這個弟子的思路簡直想前人之所未想，聽起來狗屁不通，卻能自圓其說。
　　讓人耳目壹新。
　　蘇辰停下手中的劍，撓了撓頭，解釋道：“我就想吧，這壹劍取自‘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雕’。這青山嘛，當然是隱起來了，只看到水迢迢，就是劍平如水，壹波平湖啦。”
　　“妳慢慢練吧！”
　　看著蘇辰無辜的眼神，寧中則壹時無言以對，只能掩面而逃，她感覺再這樣看蘇辰練劍，會不會忍不住破口大罵。
　　能把‘青山隱隱’說成青山隱藏，估計蘇辰也是華山歷代弟子第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