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章 彩繩戲
演武令 by 魚兒小小
2022-4-24 00:25
桂花盛開,幽香撲鼻。
耳邊聽到爽朗壹陣大笑聲。
楊林透過樹枝葉片縫隙看了過去,就見到壹個鶴發童顏,身形高大的老者撫須大笑。
而這具身體的老爹正討好的吩咐下人遞上壹匣金子,“難得見到周老英雄,這次壹定要好好的盤桓幾天,好讓倪某好好孝敬您老……”
“不用這麽客氣,小公子的病情其實並不難醫,老夫也只是隨手施為。
用導引術推宮活血,再服用壹點清火散熱的良藥,就可清除他的病竈,京城之中能醫者也不在少數,不知……”
“唉,壹言難盡啊。”
倪員外滿臉苦色,又不知如何說起。
正在這時,周老英雄突然擡頭,伸指壹彈,壹枚金葉就擊在樹上,樹枝簌簌作響。
楊林正茫然間,被這股震蕩力量沖擊,心裏壹驚,順著樹幹唰唰唰就爬了下來,靈活得像壹只小猴子。
正好就落在了周老英雄的身邊。
“又見到妳這小猴兒了,怎麽,我教妳的那套功夫,還在練嗎?
看妳這身形動作,似乎練得很不錯的樣子。”
他說著話,伸手在楊林的肩頭胳膊腰間捏著,嘴裏嘖嘖稱奇。
“這骨骼,這肌肉,那套拳法簡直是天生為妳準備的,如果我沒記錯,妳現在也該十六歲了吧,等會來找我,傳妳壹套吐納法。”
“周爺爺,我練的是什麽拳?”
“也不是什麽有名的拳法,只是偶爾在山中觀看猴兒與山貓嬉戲,心有所感,結合壹些禪宗武術,新創的壹套拳法。
如果壹定要起個名字,妳不是叫倪宗嗎?那就叫倪宗拳吧。”
老者哈哈大笑。
於是,楊林就知道了,自己這個身體名叫倪宗,身為東京汴梁壹位豪商長子,不愁衣食,底下還有壹個妹妹,壹個弟弟。
妹妹十歲,弟弟七歲,正是貪玩的年紀。
妹妹不說,被拘在家裏,由姨娘教導女紅,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可是,那個七歲的弟弟卻是不太服管教,爹媽又慣著,性子就有些暴躁,壹刻也閑不住的喜歡出門遊逛玩耍。
據大人說,他是身上有病,狂躁之病,心火大盛。
於是,就有了請托故交周侗上門醫治的壹幕。
楊林這具身體,其實也是有病的,他十六歲了,身高還不到壹米二,看上去就長得有些畸形……
年紀還小那些年,周侗有壹日遊歷經過,不知為何,偏偏看中了他的壹身筋骨,傳了壹套奇特的拳法給他。
練了五六年,現在上屋上樹如履平地,比真的猴兒還要靈快數分。
家人以為怪異,壹般情況下,都懶得提起這個大兒子。
也不讓他出現在人前。
……
周侗住了壹段時間就離去了。
倪家也沒有什麽大事發生。
朝堂裏的官家,書法寫累了,這陣子又迷上了奇石,四處搜羅著石頭……
汴京城倒是沒有受到太多影響,壹派歌舞升平。
楊林仍然默默的不受重視,默默的練著自己的拳術。
他喜歡這種身輕如燕力大無窮的感覺,每天都過得很充實。
有壹天,弟弟倪寶玉從外面回來氣沖沖的,到家裏老爹書房逛了壹圈,又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過不壹會,就傳來大聲喝罵。
楊林聽了好壹會,才知道,這小子因為不忿對面糧商家的子公子炫耀石頭之美,想起自己家裏也有壹塊龍形壽山石紙鎮,十分華美。
因此,就拿出去顯擺了。
被老爹抓了回來之後,罰他跪在堂中狠狠的責打了壹回,還惹來了老太太的幹預……
這些事情,向來是與楊林這個大少爺無關的。
因為他長相奇異,也不討人喜歡。
壹般情況下,若非萬不得已,連丫環,也不願意上前來伺侯。
……
“快走……”
楊林腥紅著眼睛,連殺十余兵丁,終於漏過壹箭,被射在大腿之上。
他已經感覺有些筋疲力盡,對方也不是沒有高手,力拼之下,遲早會死在原地。
他壹蹶壹拐的還想上前沖殺,倪員外卻怒吼著推了他壹把,嘶聲喊道:“走,快逃,再也不要回來,不要報仇……”
然後,倪員外就被亂刀砍成了無數段。
楊林回頭看了壹眼,把這壹幕永遠記在心裏,歪斜著跨過院墻,飛奔逃離。
身後跟著壹隊軍士追殺。
院子中,血流飄櫓。
壹個身著鐵甲獨眼將官,冷哼道:“搜,把那塊壽山石找出來,殿下那裏,大大有賞……”
說完,看了壹眼倪家眾人,冷哼壹聲道:“官家珍愛奇石,天下誰不知道?
這壹家也是傻的,有寶貝還不獻入宮中,偏偏拿出來顯擺,真是不知死字怎寫?”
這聲音漸漸飄遠。
楊林也不知跑了多久,終於累了疲了,心力交瘁之下,暈倒在道旁。
再次醒過來時,就發現,自己已經被人架著。
有人用簽子翹開自己的牙齒,看了看舌頭和臉骨,滿意地說道:“這小子長得真像壹只老猴啊,正好,前幾日金毛病死了,只讓棕毛壹猴表演起來,總是少了幾分熱鬧,就讓他頂上吧。”
於是,楊林就被關入了壹個狹小的鐵籠子之中,每天餵食壹丁點飲水和食物。
並且,還有人在他的臉上和胳膊這上沾滿金毛……
至於腿傷,卻是沒人來管。
他默默的積蓄著力量,憑借著身體的自我恢復能力,恢復著腿部箭傷和骨折之處,並沒有嘗試逃跑。
因為,他看得出來,這幫人,其實是狠人。
十分毒辣。
壹旦帶傷逃跑,很可能跑不多遠,又被抓了回來。
那時肯定是十死無生。
在自己的鐵籠旁邊,還有著壹只鐵籠,關著的是壹只性情格外跳脫的棕毛猴子,時不時會餓得嘰嘰叫。
會叫的,還不只他壹猴。
還有壹批手臂、腿腳折斷成奇形怪狀的男孩女孩。
這些孩子大多不超過十歲,手腳畸形,壹看就觸目心驚。
每天都是死氣沈沈的,時不時會發出尖銳的哀鳴聲,只有等到放飯的時候,才會在眼中帶出壹絲活氣來。
於是,楊林也就明白了,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
那為首光鮮衣服的彪形壯漢,手下竟然都是壹群乞丐。
每到天亮,就會派出人手,把這些身體殘損嚴重的孩子帶到京城各地,沿街乞討。
而自己,卻是跟著壹個水靈靈的小姑娘,和壹個眼眸陰森的老頭,走過處處廣場,耍著猴戲。
迎來成片成片的喝彩聲,還有如雨般落下的碎銀銅錢。
他的傷還沒好,行走還不便。
但是,卻努力偽裝成猴兒,在彩色繩索之上靈巧翻舞……
憑借雙臂的力量,也能從壹根長竿上面跳到另壹條長竿上面,比猴兒還像猴兒。
他打聽到了,這個乞丐團夥的首領名叫成浩然,名字很是光明……不單是暗地裏養著壹幫可憐的小乞丐,並且,還養著壹群打手。
在燈節花會時,專門拐賣富貴人家的孩子。
品相好的,就會賣入他方,獲利頗豐。
這壹種,還不算那麽淒慘。
品相差壹點的,就在眼前了……
看著窩棚之中如地獄般的情景。
楊林心中殺意越來越濃,怒火越來越熾。
有滅門的仇,有眼前的恨。
他知道自己要做什麽,也知道現在不是時機。
壹股火燒得眼睛紅通通的,再也不能清靜。
以至於,在表演的時候,還給他搏了壹個火眼金猿的名頭。
壹個月,兩個月這樣過去。
他壹直在忍。
他知道,傷快好了,機會只有壹次。
彩兒才十二歲,是地獄裏唯壹的壹道光。
她每天都要替楊林打理沾在身上的金毛,看看是不是沾得牢固。
並且,還會偷偷從廚房裏拿出壹些吃的。
趁著那老頭和打手們不註意,就給楊林和那些可憐的小蘿蔔頭們加個餐。
有時,她也會偷偷流著淚。
似乎是在回想著以前在家時的壹些美好光景。
“快了,快了,妳不用哭,還過幾天,我的左腿就能用上力,就帶妳們逃出城去,總有壹天,能找到妳們的家人。”
楊林在心裏這樣說著。
……
這壹天,楊林拖著壹天的疲憊,被陰森老頭用繩索牽回住處,卻發現,彩兒沒有出來迎接。
走得慢了,老頭壹鞭打了過來,“死猴子,妳還在等那小丫頭?看把妳能的,壹只猴兒還要人伺侯著不成?
那丫頭被眾芳園看中了,今兒個壹大早的就去享福了……”
楊林腦子嗡嗡響。
於是,他又記住了壹個名字。
眾芳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