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9章 糧耗子

　　方醒走進了糧倉裏，壹個小吏正踩著梯子趴在糧筒上面，手中拿著壹個很長的鐵管往下戳。
　　他交換地方戳了幾下，然後擡頭喊道：“放糧！”
　　有小吏請軍士幫忙，搬運了些大鬥過來。
　　這邊在搬東西，那通判和百戶官被帶了過來。
　　兩人見這個陣勢就相對壹視，然後神色惶然。
　　“誰偷的？”
　　方醒扛著壹根外面被弄的很光滑的竹筒，看似隨意的問道。
　　百戶官艱難的轉過頭來，可那通判卻更快。
　　“伯爺，偷什麽？”
　　通判的臉色很快恢復了自然，甚至還當著方醒的面掃了百戶官壹眼。
　　方醒不禁笑了：“妳很大膽，若是去出使海外，當能如魚得水。”
　　外交官要的是什麽？
　　壹是口才，二就是臉皮。
　　臉皮越厚的外交官，多半名聲就越大。
　　當妳能把對手有理有據的指責視為汙蔑，並對此深信不疑時，那麽妳就是最出色的外交官。
　　那通判壹臉自然的看著那閘口不斷在放糧。
　　“噗！”
　　就像是有人放了壹個很厲害的屁壹樣，閘口突然中斷了出糧，然後壹股風從口子沖了出來，方醒都被吹到了。
　　方醒看著口子問道：“糧食呢？”
　　地上擺放著十多個大鬥，可才裝滿了三個。方醒走到糧筒前仰頭看著上方。
　　糧筒的高度大約有三米左右，裏面能裝不少糧食，至少三個大鬥是裝不完的。
　　那通判茫然的道：“伯爺，小的也不知道啊！”
　　上面的小吏拔出了鐵管，說道：“伯爺，好像中間被什麽攔住了。”
　　他身體微微後仰，看著有掉下來的危險，然後伸腳進去踩了幾下。
　　“轟！”
　　糧筒裏突然壹聲響，然後搖晃了壹下之後，下面又重新噴出了大米。
　　大米中間帶著些幹草，有人過去拿起來看了看，說道：“是草席。”
　　“救命！”
　　上面的小吏壹腳踏空，整個人就掉進了糧筒裏。
　　小刀兩步就從梯子沖了上去，壹陣忙活後，總算是把那個全身斑白的小吏救了出來。
　　糧食不斷傾瀉出來，等全部放完之後，有人統計了壹下，對方醒說道：“伯爺，對數。”
　　那通判和百戶官都木然看著，有些委屈。
　　“是草席？”
　　方醒過去檢查了壹下，等那個小吏顫巍巍的下來後，說道：“查！再查五間。”
　　隨後那些騎兵甚至都不等鑰匙了，直接按照方位，間隔很遠撬開了五間倉庫的鎖。
　　所謂的草席就是挑釁！
　　方醒就在庫區中間散步，當有人稟告，說青州知府來求見時，他玩味的道：“這位看來是有恃無恐啊！”
　　青州知府張路在外面站著，神色平靜，身後的幾個官員卻有些急不可耐。
　　“大人，究竟是誰來了？”
　　張路沒有回答，他瞇眼看著裏面，說道：“這糧倉都是他們在弄，和咱們無關。”
　　這時裏面來了人，帶著張路他們進去。
　　路上見到壹間大門打開的倉庫，裏面的大鬥裝滿了糧食，正在被接力送到糧筒裏去。
　　壹個官員在張路的身後低聲道：“大人，是抽查糧倉，沒咱們的事。”
　　張路微微點頭，他對方醒的印象不怎麽好，唯壹的好感就是青州的藩王被方醒給弄沒了，大家的日子好過了許多。
　　等見到方醒時，他正在看著壹個小吏在糧筒上面插管子。
　　方醒回身看著張路說道：“本伯出京後壹路潛行，自問並未暴露行藏，除去在濟南府待了壹天，說了要來青州之外，無人能知道消息，妳從哪知道的？”
　　張路坦然的道：“守城門的軍士裏有人見過您。”
　　方醒點頭道：“是了，本伯來青州幾次，每次都是血腥，記不住都不行啊！”
　　張路苦笑道：“興和伯，這裏的倉庫年前才有戶部的人下來查過了。”
　　方醒說道：“本伯路過這裏，見山東今年有些災荒的苗頭，就想看看。”
　　張路說道：“是該看看，可要下官去調集些人來嗎？”
　　張路在撇清自己的責任。
　　他是老江湖，以前在各地任職時，對倉儲多多少少的知道些情況。
　　壹句話，天下就沒有幹凈的糧倉。
　　而且方醒怎麽可能私自來查糧倉？多半是帶著密旨。
　　他看了壹眼那個通判和百戶官，見他們面色如常，就覺得這事兒怕是白跑了。
　　“不必了。”
　　方醒說道：“歷朝歷代的監守自盜，只要開了頭，就沒人能收手，所以若是虧空了，馬上就能查出來。”
　　“隔壁！”
　　方醒突然改主意了，那剛抽出鐵管的小吏壹楞，然後下來把管子裏的大米倒出來。
　　“伯爺，這邊沒問題。”
　　辛老七突然近前，低聲道：“老爺，說隔壁的時候，那兩人都有些慌亂。”
　　方醒點點頭，那小吏就帶著鐵管去了邊上。
　　砸鎖的聲音聽著有些沈重，每砸壹下，通判和百戶官的身體就抖動壹下。
　　張路見狀就問道：“可是有情弊？”
　　那兩人齊齊搖頭，方醒看著高大的糧筒說道：“本伯上次在山東曾經說過，整個北方的氣候都會慢慢的變化，不是變好，而是越來越差，所以糧食是重中之重。”
　　他回過身，走到通判的身前，問道：“為何要監守自盜？”
　　通判擡頭，面色慘白，卻強笑著說道：“伯爺，下官……”
　　“啪！”
　　方醒壹巴掌扇倒了通判，森然道：“有人舉報到了京城，說山東的糧倉虧空不少，陛下令本伯前來查驗，妳以為是本伯心血來潮嗎？”
　　通判捂著臉說道：“伯爺，沒有的事，年前才有人下來巡查！”
　　那百戶官已經渾身濕透，汗水依舊在不斷冒出來。
　　“伯爺，下官……”
　　方醒看了他壹眼，說道：“年前下來的那人，被戶部的夏元吉壹茶杯砸破了頭，隨即被抄家，妳們以為呢？”
　　“伯爺，小的不知啊！”
　　二人跪在方醒的身前，那模樣真是比竇娥還冤。
　　“伯爺，找到了。”
　　壹個小吏沖了進來，興奮的道：“是雙層倉！”
　　張路面色壹緊，隨即就退後壹步。
　　若是這裏出現虧空，他作為知府也逃不過責任。
　　不過他才到青州任職不到半年，所以覺得自己能置身事外。
　　“什麽雙層倉？”
　　方醒問道，那通判和百戶官已經癱坐在了地上。
　　小吏說道：“伯爺，雙層倉就是上面和最下面有米糧，中間全是米糠稻草等雜物！”
　　“好手段！”
　　方醒倒是見識了這些糧耗子的手段，不禁冷冷的道：“傳令封住青州府兩個糧倉，人都控制住，查！”
　　張路知道事情嚴重了，就想主動壹些，好歹留個好印象。
　　“興和伯，下官可以召集人手去幫忙。”
　　方醒看了他壹眼，說道：“青州官場的人，目前本伯壹個都不信任。”
　　張路有些羞惱，卻不敢和方醒辯駁。
　　“伯爺，這是損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