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八章 心戰（中）

　　許攸勒過戰馬，臉色發白的望著那片冒出黑煙的後方，“那人來了！”
　　“公孫止來了！”袁紹咬牙切齒，大聲說了出來，其實早先他就有防範可能後營被偷襲的布置，只是眼前被曹操表現出的堅韌給拖住，暫時忘卻了後方。
　　周圍將領、謀士對視，此時都沒敢開口說話，袁紹騎在馬背上，死死的捏緊韁繩，他又轉頭看了看土城那邊，太陽穴起伏鼓脹，壹字壹頓沈下嗓音。
　　“繼續攻打！”片刻後，又著人帶兵增援過去。
　　袁軍後營，火焰還在延燒，鐵蹄滾滾前進，近萬人的幽燕步卒吶喊著沖鋒，巨大的火光照耀壹襲紅披風，獸面吞頭鎧的身影騎馬沖進火勢，避開前方結陣刺來的槍林，帶著身後壹千多名並州鐵騎殺向另壹邊薄弱的地方，壹道道湧來的人影都在如同牛犁的騎兵面前，左右翻滾出去，來不及躲閃的袁兵被馬軀撞倒、隨後被鐵蹄碾碎，留下壹道觸目驚心的長痕向前方延伸開去。
　　壹片廝殺奔走的人群裏，蘇由極力組織士兵抵抗，“給我守住，援兵很快就來！”幾名被殺破膽的士卒轉身奔逃，被他幾刀剁翻在地上，然而此時，整個營地大部分都陷入火海當中，陡然發動的襲擊加上這片燃燒起來的後營讓大量兵卒陷入驚慌當中，縱然蘇由極力挽救頹勢，但大半的人或混亂的與敵人拼殺，或四散奔逃，也有更多的是民夫帶著慌亂夾雜在中間造成更多的混亂。
　　當呂曠、呂翔帶著援兵殺過來時，對方兵馬已經長驅直入幾乎將整個後營貫穿，蘇由遠遠的看到他們倆人帶兵過來，大聲吶喊：“小心——”那邊，兄弟二人沖過來，便是看到那道洪流最前方，猶如壹團燃燒的火焰蔓延而來的呂布。
　　倆人臉色唰的壹下變得雪白，急忙勒停韁繩，揮手讓帶來的三千兵馬先殺過去，與此同時，對面的騎兵同樣悍然殺了過來，猛烈沖撞在壹起，戰馬撞過人的身體、刀、矛、槍……兵器呯呯呯的擊打，響成壹片，呂曠揮舞大槍，將對面沖來的壹名騎兵掃下馬背，旁邊不遠，兄弟呂翔壹口大刀在敵人身上帶起壹道血線。
　　呂布縱馬沖過人群，畫戟在他手中爆發出難以想象的速度和力量，往往數名袁兵還未靠近，就被極長的畫戟打飛，揮刀砍下的身影，手臂直接被舞動的戟鋒絞斷，另壹人半個身體都被斬沒了，縱馬飛馳的身形越過了他們，目光死死的鎖住前方的兩名袁將。
　　“兄長，呂布過來了！”
　　“殺！”
　　堅定的喊叫聲裏，呂曠壹挺大槍夾馬沖過去，照著正面殺來的呂布奮力迎上。側面，呂翔也壹夾馬腹，提著刀與幾名身邊親衛騎兵沖向威名大盛的可怕身影。
　　馬蹄疾馳，蔓延過重重圍劫，作為重活壹次的呂布，他壹生勇武從未丟下過，看到迎面過來的袁營二將，冷笑掛在了嘴角，隨後裂開發出巨大的聲音。
　　“爾等……壹起上吧！”
　　畫戟轟然砸下，壹聲暴喝壓在長槍上，濺起火星的瞬間，反手橫揮，呂翔急忙收刀格擋，便是呯的壹聲，他整個人都從馬背上橫移下來，重重的摔在地上，滾動幾圈才停下來。呂曠陡然“啊！”的怒吼，眉目間盡是森然氣息，捏緊槍柄，死死盯著對面呂布。
　　下壹秒，策馬轉身就跑，撈起地上正爬起來的兄弟，帶著士兵狼狽的朝中軍逃亡過去，呂布根本沒有追殺他們的興趣，提著畫戟轉過頭看向了那邊的蘇由，後者原本見到那倆人逃竄，氣的渾身發抖，然而當與呂布的視線對上，連忙帶著人往後收縮陣型。
　　周圍，人聲嘶喊、哀嚎，火光中戰馬被槍陣刺的倒下，或整個陣型被對方沖散，四處追殺、放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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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城，激烈的戰鬥近乎持續了壹個白天，鮮血與喊殺之聲，在城頭上不斷的響起，攻城槌轟擊著城門，門後的曹卒層層疊疊咬牙推擠，每撞壹下，簌簌的灰塵落到他們頭頂，外面的攻城還在繼續，箭矢點燃火焰釘上城頭，燃燒壹切釘上的物體、人的身體，壹名名嚎叫的士兵攀爬城墻，然後站上去與對面盾牌推擠、揮刀。
　　張遼累的幾乎站都站不穩了，身上已多處傷勢，肩膀上也中了壹箭，當時被數十名站上城頭的袁兵圍困，好在許褚增援趕到才將對方殺潰，逼了下去。隨後，他清點了麾下人數，只有壹千兩百多人了，不知還能不能堅持下壹撥攻勢。
　　“今日的白天可真長啊……”他第壹次有了這種感受。
　　他想著的時候，靠坐在附近的壹名士兵突然拼命的站起來，跑去墻垛那邊，指著天空，嘶啞的聲音擠出來：“將軍妳看，那是黑煙！從袁紹軍中升起來的——”
　　張遼努力的睜開眼簾，全身難以動彈，還是使勁拄著刀撐起身軀，擡頭望去城墻外，黑色的濃煙沖進黃昏的光線裏，猶如壹條黑龍正卷上天雲，而此時城墻上下也都轟然響起人聲，拼殺中，有人興奮的吶喊：“袁紹軍營裏著火了！”“援兵來了！他們在突襲袁紹軍寨！”
　　興奮的吶喊聲在城頭上傳遞，夏侯惇壹槍捅進壹名袁軍校尉的腹腔，將對方推下城墻後，聲音大喊：“援兵已至！把袁紹的人都推下去——”
　　轟然傳開的消息，讓原本低沈的士氣陡然炸開，興奮的曹兵吶喊著，再次聚集將站上城頭的袁兵驅趕回去，將原本失去的戰線又再次收了回來。
　　訊息傳到城中，曹操站在校場上望著飄上天際已經有些淡了的黑煙，他身上全是灰塵，頭發、胡須，整個面容都看上去憔悴許多，不知道哪裏傳來壹聲歡呼，曹操長長的出了壹口氣，身下腳步有些虛浮的倒退，然後坐了回去。
　　“公孫止終於有消息了……”他低聲如此說道，從未過像今天這般勞累。
　　荀攸站在旁邊，無言的朝他拱手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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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外也在不久後傳來鳴金收兵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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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殘如血，紅霞掛在了西面天雲，袁軍後營大量的屍體橫陳，周圍血氣彌漫，燒焦的帳篷，糧倉還燃著大火，燒焦的屍體卷曲在地上等待收斂，老鴉立在枝頭哇哇的啼鳴，呈出壹片狼藉的破敗。
　　袁紹帶兵走入這裏時，殘存的士兵還在打水撲滅大火，到處都是被焚燒的痕跡，他走過染滿鮮血的地面，來到倒塌的帥帳前，看著壹個個灰頭土臉的士兵，臉色陰沈的快要滴出水來。
　　“蘇由在哪裏？”
　　蘊有怒火的聲音嘶啞低沈的問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