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4章 小鬼把戲

　　盡管楚天舒已經有了出任南嶺縣委書記的思想準備，卻壹直沒有想好他該怎麽放好上任之後的三把火。
　　不過有壹點他想清楚了，面對付大木之流不可避免的挑釁，絕對不能畏縮退讓，壹定要想盡壹切辦法敲山震虎，打擊他們的囂張氣焰，在南嶺縣幹部群眾面前樹立壹個正面的形象，向付大木壹夥表明壹個強硬的態度。
　　同時要抓住壹切可能的機會，整肅縣直機關人員的思想、紀律和作風，樹新風，扶正氣，盡快贏得廣大幹部群眾的信任和支持，站穩腳跟，再展宏圖。
　　這些年來，由於書記接二連三地更替，各路小道消息頻傳，縣直機關人員的思想十分混亂，紀律松馳，作風疲沓，必要的時候，抓幾個典型，狠狠處理壹下，壹定要把歪風邪氣壓下去，把正氣扶持上來，讓那些富有正義感、願意幹工作的人揚眉吐氣。
　　當然，楚天舒也深知，要想開創南嶺工作新局面，必須首先分化瓦解付大木的政治聯盟，進而贏得絕大多數幹部群眾的支持和擁護，制定並實施振興南嶺經濟的新思路、新方案，才能最終帶領全縣人民脫貧致富，使南嶺縣以壹個全新的姿態出現在全市面前。
　　壹路上，楚天舒把這些反反復復地想了好幾遍。後來，他又開始想到了以後，與付大木見面之後應該表現出什麽樣的態度，在宣布到任的見面會上，應當說些什麽？
　　第壹印象最重要。
　　既不能過於嚴肅，又不能過分客氣。
　　太嚴肅了，人家會覺得妳年紀輕輕的架子太大，不好接近，對妳敬而遠之。太客氣廠，又會覺得妳軟，不把妳當回事，可能造成壹開局就指揮不靈。講的話不在多，在有水平，有質量。而且要柔中有剛，叫他們聽了，感到有底氣。
　　那麽，到底該怎麽講呢？
　　他壹句話壹句話地想著，推敲著。包括每句話的語氣聲調應該怎麽樣，他都想到了。他覺得他好像要上戰場壹樣，心裏頭異常地緊張，可是，還得作出壹副沈著冷靜的樣子，準備好進入南嶺縣的第壹次交鋒。
　　還沒等楚天舒完全想清楚，車輛突然減速，並不斷地顛簸了起來。
　　閉目養神的常勝利睜開了眼睛。
　　其實，閉著眼睛也知道，車已經進入了南嶺縣的地界。
　　“要想富，先修路。”這是加快農村發展中喊了幾十年的口號。因此，壹個地方的經濟狀況，首先反映在道路上。
　　東部經濟發達地區，別說是縣城，就是鄉鎮道路也都是壹馬平川，鋪設的標準絲毫不亞於高等級高速公路。而像南嶺縣這種欠發達地區，財政收支平衡都保證不了，哪裏還有閑錢來修路。
　　所以，從高速出口出來，坐在車裏的人根本不用看車窗外，只要感覺到了顛簸，便知道進入了南嶺縣的地界。
　　“萬師傅，慢壹點，不用太著急。”楚天舒說了壹句多余的話。
　　萬國良的駕駛技術在小車班裏數壹數二，根本用不著提醒。不過，楚天舒當秘書當習慣了，角色還沒有轉換過來，遇到這種情況，不由自主地要盡到責任。
　　常勝利笑道：“哈哈，楚書記，從現在開始妳要記住，妳現在是南嶺縣的壹把手，不是市委辦的跟班秘書了。”
　　萬國良笑了笑，沒有說什麽，只是控制好方向和車速，盡量減緩奧迪車的顛簸。
　　在崎嶇不堪的路上開了十來分鐘，影影綽綽可以望見南嶺縣城。
　　進入縣城的路邊齊刷刷地停著五輛小車，小車的後面還停著壹輛警車。
　　不用說，這是南嶺縣的班子成員們知道唐逸夫和常勝利送楚天舒到了，特地在縣城外迎接。
　　萬國良不遠不近地跟住了唐逸夫乘坐的2號車。
　　2號車停在距迎接隊伍稍有點距離的地方。
　　五輛小車幾乎同時打開了車門，十幾只烏黑鋥亮的大皮鞋從車門兩側踩在了地上，沒有人指揮，迎接的人群很自覺地按照級別和資歷排成了壹條人流，加快了腳步趕到了奧迪車跟前。
　　“唐市長，常部長，楚書記，歡迎歡迎！”領頭的是縣委副書記楊富貴，隨後是常務副縣長耿中天，縣委常委、組織部長周宇寧，縣委常委、宣傳部長茅興東，以及三位副縣長，還有縣人大副主任，縣政協主席……
　　唯獨沒有看見縣長付大木和縣委常委、縣公安局長陶玉鳴。
　　楊富貴等人依次與唐逸夫、常勝利和楚天舒握手，寒暄不止，對唐逸夫和常勝利尤其顯得殷勤和熱情。
　　唐逸夫哼了壹聲，很不耐煩地應付著。
　　迎接隊伍的陣容看似龐大，其實不然，南嶺縣是縣長付大木當家，他沒有來，其他的人來得再多也只是濫竽充數，體現不出壹點兒歡迎的意味來。
　　果然，壹番寒暄過後，唐逸夫沈著臉問走在旁邊的耿中天：“老耿，老付和老陶為什麽沒來？”
　　耿中天楞了壹下，忙陪著笑說：“唐市長，他們……”剛說到這，他住了嘴，尷尬地幹笑了幾聲，側臉去看壹旁的楊富貴。
　　唐逸夫站住了，嚴厲地質問道：“怎麽？妳不敢說。那我替妳說，他們是不是不歡迎市裏把楚書記派來啊？”
　　楚天舒在壹旁看得出來，唐逸夫不是裝腔作勢，而是真的不高興。
　　很顯然，付大木這麽做就是心懷不滿，表明對楚天舒不歡迎的態度，藐視市委市政府的任命，壹點兒也不顧及唐逸夫和常勝利的面子。
　　楊富貴看了跟在唐逸夫身後的楚天舒壹眼，慌忙解釋說：“唐市長，沒有，絕對沒有。”
　　唐逸夫瞪著眼問：“老楊，妳說，那是怎麽回事？”
　　楊富貴吞吞吐吐地說：“嗯，唐市長，是這樣的，今天，那個，馬書記出殯，大縣長和陶局長前往吊唁了。”
　　在南嶺縣，眾人都稱呼付大木為大縣長，因為沒有人敢叫他付縣長，因為他是名副其實的正縣長，不是副的。開始是還叫大木縣長，後來付大木圈子裏的人把木字去掉了，幹脆稱呼為大縣長，久而久之，就叫順口了。
　　聽了楊富貴的解釋，唐逸夫的臉黑得像鍋底壹樣。
　　楚天舒履新，理論上應該是壹件喜事，可是，付大木不僅不出面迎接，還偏偏帶著陶玉鳴去給馬興旺出殯，這分明是故意用死人壓活人，用民間的說法，迎新遇上了出殯，壹輩子都晦氣。
　　唐逸夫在心裏暗暗罵道：好妳個付大木，妳什麽時候出楚天舒的洋相不成，明知道我親自來了，還要玩這種無聊的把戲？就他媽妳這樣的小肚雞腸，壹點兒政治都不講，就算是把楚天舒趕跑了，也輪不到妳來當這個縣委書記！
　　常勝利看看唐逸夫的臉色，低聲搶白道：“楊書記，什麽大縣長，小縣長？是歡迎唐市長和楚書記重要，還是吊唁壹個已故的書記重要？”
　　楊富貴被組織部長搶白了，臉上壹陣不自在，只能幹笑幾聲退到了壹邊。
　　唐逸夫沒說話，壹頭又鉆進了2號奧迪車，馬大寶緊隨其後也上了車。
　　常勝利和楚天舒隨即上了萬國良的車。
　　耿中天連忙招呼警車拉著警報在前面開頭，然後眾人分別爬進了其他的車，緊隨在奧迪車之後，緩緩開進了縣城。
　　消息已經傳到了縣裏。
　　從今天早晨開始，縣城裏就籠罩上了壹種特別的神秘空氣。
　　街面小店裏的小攤主和顧客，路上走著的行人，修車鋪的師傅，推著車買菜的農民，他們壹聽到警車的明膠聲，忽拉壹下從門店和巷子裏跑出來，在街兩旁築成了厚厚的人墻。
　　不過，誰也沒有大呼小叫，他們就像公園裏看猴的人那樣，睜大了眼睛，木然看著這壹個車隊，三五成群湊在壹起竊竊私語。他們看上去欲言又止，不言又不罷的樣子，忽聚忽散，神神道道，好像要發生什麽不測的大事似的。
　　南嶺縣城不大。
　　由於這些年經濟落後，財力緊張，城鎮建設幾乎沒有搞什麽，房子都是七十年代以前的，大多破破爛爛，街道很窄，衛生也不好，整個兒看起來，缺乏生機和活力。
　　楚天舒往車窗外瞄了幾眼，感覺靠近縣政府的這條街道比較寬，道路兩旁的樓房修建的也還整齊，只是經過十字路口時，就能看到小巷裏面壹些破敗的景象，四五棟爛尾樓，低矮的磚混房，還有破爛的菜市場，空氣中浮蕩著壹股發黴的氣味。
　　車隊開到縣委縣政府的大院裏。
　　寬敞的大院裏東西兩側分別矗立著兩棟五層樓的大樓。
　　左邊掛著縣委白底紅字的牌子，右邊則是人民政府白底黑字的牌子。
　　縣委縣政府大院裏卻是另外壹番冷清的景象。
　　機關幹部們上班後，不但沒有任何人提起新書記要來的事，別的話彼此也不說壹句。大家都坐到各自的辦公桌前，或翻報紙，或看文件，或喝茶水，或玩弄鉛筆，只把眼光不時地向院裏投去，整個兒給人壹種窒息的壓抑氣氛。
　　唐逸夫直皺眉頭。
　　馬大寶不解地朝兩旁看著。
　　楚天舒微微冷笑，預感到付大木壹定又會耍什麽鬼把戲。
　　果然不出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