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 取之有道

　　楚天舒對於前期的過程並不是很清楚，他搖了搖頭。
　　吳夢蝶壹針見血地說：“就是因為省市領導有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意圖。妳說，對於外地企業來說，這公平嗎？”
　　楚天舒點頭，淩雲集團不僅做到了知己知彼，還知道其中壹些不為人知的內幕。
　　在國內，每每有重大的商業經營活動，都有領導意圖在其中忽明忽暗地閃動，聽吳夢蝶說到這些，楚天舒的腦海裏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唐逸夫的面容。
　　吳夢蝶的嘴角劃過壹個優美的弧度，她說：“公平只是壹個相對的概念，對某些人的公平或許就是對另壹些人的不公平。”
　　“所以，我們的選擇是對大多數人的公平。”楚天舒忍不住脫口而出。
　　吳夢蝶輕輕壹笑：“天舒，我的心情壹直很矛盾，像妳這樣不為利益所惑，富有正義感的年輕人不多見了，我既希望妳能為淩雲集團的利益奮不顧身，也希望妳繼續留在官場，妳在官場上的存在，或許可以為更多的人謀求公平和權益。”
　　楚天舒覺得不好意思了，他輕聲說：“師姐，妳過獎了。其實，我幫不到妳什麽。”
　　“不，妳的建議就是對淩雲集團最大的幫助。只不過，如何將妳的建議變成現實倒是壹個不小的難題。”
　　楚天舒並沒有急於拋出自己的想法，而是想先探清吳夢蝶的底，他很認真地說：“其實，我認為，憑淩雲集團的實力，就是硬碰硬地競爭，也完全不會輸於另外的幾家啊。”
　　吳夢蝶搖頭：“不行，硬碰硬地拼是需要成本的，而且，王致遠已經通過關系搞定了銀行，他們以各種理由拒絕給淩雲集團提供大額的貸款，正面對抗我們也沒有勝算。”
　　“師姐，這什麽意思？”
　　“天舒，妳作為國資委的人員，可能更關心結果，不在乎過程。妳知道嗎，另外幾家企業是什麽樣的背景？”
　　楚天舒很是驚訝：“什麽背景？”
　　參與儀表廠競購的企業，國資委早就審核通過了，但是，就連簡若明這個改制領導小組辦公室的成員，也只知道其中比較有名的淩雲集團、鯤鵬實業和擎天置業三家，剩下還有幾家是否會真正參與，還處於撲朔迷離之中。
　　“這其中，兩家和鯤鵬實業有關聯，而擎天置業組織或買通圍標的有三家，淩雲集團處於他們的包圍之中，從概率學的角度說，王致遠有三成勝算，秦達明有四成，而我們只有微乎其微的壹成。更可怕的是，王致遠要和秦達明聯手，把淩雲集團排擠出去。”
　　“啊？”楚天舒冒出了壹身冷汗，令他不敢置信的是，在貌似公平公開公正的環境下，竟然會有如此多見不得人的貓膩。“聯手，怎麽聯手？”
　　吳夢蝶笑了笑，又說：“據我們得到的消息，王致遠正在說服秦達明假競購真放棄，他給擎天置業極其附屬企業付兩千萬左右的出場費，這樣壹來，就是鯤鵬實業聯手剩余七家企業圍剿淩雲集團。”
　　楚天舒叫道：“這種私下串標圍標的行為是違規的。”
　　吳夢蝶對楚天舒攤開了雙手，笑問道：“證據呢？”
　　楚天舒反問道：“妳掌握的信息不就是證據嗎？”
　　“不是，因為我們是競爭對手，任何的說辭都會被看著壹種競爭策略，而且，我們所知道的遠遠不止這些，但是我們的信息來源也不能公開。所以，我們要競購成功，必須出奇制勝。”
　　事情確實如吳夢蝶所說，她沒有向楚天舒透露的消息還有很多，而且還更嚴重，比如王致遠軟硬兼施對淩雲集團也開出了兩千萬的出場費，比如國土局土地轉讓評估價下壓了接近壹個億，比如來自省市某些高層無形的壓力，比如……
　　壹場對儀表廠展開的赤裸裸的掠奪正在暗中悄然進行。
　　吳夢蝶之所以沒有把全部的消息告訴楚天舒，就是不想讓他在過程中承擔如此巨大的壓力。
　　楚天舒略有所悟，此時，他才向吳夢蝶說出了他與簡若明商量的計劃，讓淩雲集團在競購現場提出土地置換異地重建的方案，打鯤鵬實業壹個措手不及。
　　吳夢蝶擊掌叫好。
　　沈默了壹會兒，楚天舒問道：“師姐，我能做什麽？”
　　吳夢蝶站了起來，大聲說：“盡壹切可能，揭露他們官商勾結的陰謀！”
　　楚天舒頓時冷汗直冒，訕訕道：“恐怕……我心有余而力不足。”
　　“嗯，目前可能是如此，但事在人為，既然是見不得人的陰謀便會有破綻，只要處處留心會有線索的。”
　　“有線索又如何？在討論重大問題時，簡主任都沒有發言權。”
　　“確實，以妳我的力量，都無法公開和正面地阻止他們。但是，如果踩住了他們的尾巴，他們就不敢肆意妄為，很多人都只需要這麽個效果。”吳夢蝶停頓了下來，眉毛揚了揚，說：“天舒，這可是妳的壹個機會，抓住了，妳的仕途將會壹帆風順。”
　　“萬壹失敗了呢？”
　　“哈哈，真是沒想到，面對歹徒槍口都毫不畏懼的楚天舒，也會如此的畏手畏腳。”吳夢蝶盯著他看了看了他幾秒鐘，忽然道：“我再給妳提示壹下，儀表廠之爭實質上是青原市的市長之爭。”
　　楚天舒壹楞，回想起他和簡若明之間的交談，似乎也有這種暗示。
　　吳夢蝶這是在幫助自己選邊站隊嗎？！
　　冷靜，鎮靜！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楚天舒猛地擡頭，直視吳夢蝶，問出了他壹直想問的問題：“師姐，妳為什麽要幫我，或者說，妳為什麽要選擇我？”
　　“因為我已經立於不敗之地。”吳夢蝶淡淡壹笑，道：“成功了，妳在官場壹路升遷，我的長線投資總有壹天會有回報。失敗了，妳在官場混不下去，就只能加盟淩雲集團。”
　　說到這裏，她的嘴角邊流露出壹絲值得玩味的笑意。
　　在楚天舒看來，此時的吳夢蝶不是壹個知名企業的執行總裁，倒像是壹個在菜場撿了便宜的鄰家大嫂。
　　“師姐，妳太厲害了，師弟甘拜下風。”楚天舒由衷地笑了笑，說：“不過，有句話我還得說在前面，損害大眾利益的事，任何時候我都不會做。”
　　“這麽說，妳同意了！”吳夢蝶優雅地轉了個身，笑道：“妳盡可放心，任何時候我也不會強迫妳違背妳做人做事的原則。正所謂，君子愛財，也要取之有道嘛。”
　　楚天舒猛然想起了自己的改編的名言：君子好色，也要取之有道。
　　他不敢正視吳夢蝶的眼睛，忙低下頭端杯子喝茶。
　　放下杯子，楚天舒問道：“淩銳還好嗎？”
　　“還好，他總是在念叨妳。不過，他上學了，這回妳見不到他。”
　　楚天舒聽得出來，吳夢蝶無意讓他進入淩家。
　　“冷雪呢？怎麽沒看見她？”
　　“哦，她主要負責照顧淩銳，不在公司上班。”
　　吳夢蝶對於楚天舒的悟性還是很欣賞，他對於點到為止的分寸拿捏得非常到位，壹旦決定了的事情，不患得患失，對於無關大局的事，也不刨根問底。
　　楚天舒站了起來，將青原衛視出具的捐贈證書交給了吳夢蝶。
　　吳夢蝶接過去，問道：“天舒，那位女記者呢，是叫向晚晴吧，最近好像沒看到她出鏡了。”
　　“哦，‘賣身救母’的節目播出之後，就被臺裏冷藏了。”
　　吳夢蝶冷笑了壹聲：“哼哼，冷藏？臺裏的膽子不小啊。”
　　“怎麽了？”
　　“沒什麽。”吳夢蝶看著楚天舒，意味深長地說：“天舒，妳只需要抓牢她，別的妳不用多打聽，說不定哪壹天，她會成為妳仕途上的貴人。”
　　楚天舒告辭，吳夢蝶也沒有挽留，只說：“天舒，這次我沒空招待妳了，今天妳就別走了，我讓秘書在名流大酒店給妳訂了房間，房卡讓小敏給妳帶過去，晚上我讓冷雪替我陪妳吃頓飯，到時候，她會和妳聯系的。”
　　“師姐，太謝謝妳了，妳忙吧，我正好還有點別的事要辦。”楚天舒伸出了手，說：“再見。”
　　出了淩雲集團總部大樓，楚天舒驅車直奔臨江大學，熟門熟路地從西門開進了校園，壹路暢通無阻，直接開到了法學院的教學大樓下。
　　畢業兩年多了，再次回到母校，親切感油然而生。
　　看看離下課還有二十多分鐘，楚天舒從車裏走下來，漫步進入了足球場。
　　看著正在球場上叫喊奔跑的年輕身影，楚天舒仿佛也受到了感染，重新回到了朝氣蓬勃的大學歲月，腳似乎都有些癢癢的了。
　　突然，球場的皮球飛奔而來。
　　楚天舒下意識地邁步，用胸脯停下球，飛起壹腳，皮球直奔球門遠角，守門的同學大概沒想到，他作出了奮力的撲救，皮球劃出壹道漂亮地弧線，擦著門柱掛網而入。
　　球場上響起了掌聲。
　　守門的同學沖楚天舒豎起了大拇指。
　　“哈哈，功夫還沒丟啊。”楚天舒不禁興奮地自言自語，回敬他壹個大拇指，不過，看到西服上壹個灰色的球印子，還是搖搖頭，用手拍了拍，退出了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