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大戰青龍獠

　　雲松看到這艘船立馬變身為野河伯。
　　赤黑木船上的烏篷有掛簾，掛簾是大紅色。
　　海風吹著掛簾呼啦呼啦的抖動，時不時露出壹道縫隙。
　　雲松目力很好，他透過縫隙往裏看，看到有坐的端端正正的身影。
　　但沒法看到它們的臉，只能看到裏面不是壹個人或者不是壹個人影，它們打扮倒是相仿，身上穿著顏色鮮艷的衣裳，紅的大紅、綠的碧綠、黑的烏黑、白的雪白……
　　胡金子看到他回頭便也跟著回頭看。
　　看了兩眼後他說道：“這還真是壹艘鬼船？”
　　又有船到來。
　　這艘船不是突然出現的，它是穿過白霧隨著海浪飄過來的。
　　船是尋常的舢板船，前頭坐著看戲人，後頭站著搖船人，無論是搖船人還是坐船人都低著頭。
　　除了看不清他們的臉，別的都正常。
　　當然也不正常。
　　他們現在所在的海域可是挺深的了，只能走沿海的舢板船怎麽能出現在這裏？
　　飄飄渺渺的唱戲聲還在響著，而且越來越清晰：
　　“……商郎夫啊，妳莫怨恨，莫把我想，咱生不能同衾死也結鸞凰。妻如今來作吊祭品擺上……”
　　“初獻爵祝亡魂速來靈堂。願奴夫神不昧酒禮是享，對亡靈我先讀祭文壹張……”
　　雲松側耳傾聽，隨即回頭看身後的船。
　　聲音之所以清晰，是因為唱戲聲正是從他身後的烏篷船上傳來！
　　很快聲音位置變幻，又從剛穿過霧氣而來的那艘船上響起：
　　“商郎啊，妳怎忍心把妹妹壹旦舍割。哭商郎哭得我咽啞喉鎖，哭夫君哭得我失去知覺。左瞻望右盼顧棺材壹個，陰森森情慘淒使人難活……”
　　聲音位置再換！
　　“閉目去只見那洪水烈火，睜眼來又見那鬼怪妖魔。心恍惚眼花亂肝腸欲破，我的商郎夫啊咱不能同生來也要鴛鴦同穴……”
　　又是壹艘船出現在海上白霧中。
　　這艘船通體青綠、規模龐大，船首翹起、形態威武，前有螺旋撞角，後有大眼怒視，往下船首分開，依稀是龍張嘴！
　　青龍獠！
　　這正是青龍獠！
　　青龍獠果然出現了！
　　越來越多的船出現，它們紛紛圍繞著海戲臺緩緩行駛，唱戲聲正是從這些船上響起。
　　所以難怪雲松起初感覺聲音傳自四面八方，原因便是這些船從四面八方而來。
　　它們繞著海戲臺唱著戲，然後就在壹艘船的戲曲聲停下後，海上忽然沒了聲音。
　　它們不唱了。
　　壹起扭頭看向雲松這位置。
　　青龍獠的船頭出現了壹個長髯過胸、壹身白衣的男子，他在看著雲松所在的船。
　　後面烏篷船裏有壹只白慘慘的手伸出來撥起門簾看向雲松。
　　側面那艘舢板船上的人雖然還是低著頭，但它們也轉頭對向了雲松。
　　其他船上的東西都在看向他。
　　這時候雲松低聲道：“壞了，這不是尋常喪戲，這是全喪戲！咱們也得唱！”
　　胡金子問道：“咱們不唱會怎麽樣？”
　　“它們會上咱船來教咱們唱。”雲松平靜地說道。
　　胡金子準備開打了。
　　諸多鬼船顯然明白他的意圖，這些船從四面八方包圍了他們的船並飄蕩過來。
　　雲松攔住他道：“別著急，咱們只要唱戲就行，妳們有沒有會唱的？”
　　壹行人妳看我、我看妳，最後壹起看向長舟。
　　長舟急了：“我我不是妳們漢人，我是疍家人啊，我會說妳們的漢話已經很了不起了，妳們能指望我們兄弟會唱漢人的戲？”
　　於是他們又看向胡金子。
　　胡金子說道：“俺們關外唱二人轉不唱戲，要不我來壹段二人轉？”
　　“別別別，妳可別瞎來。”刺桐攔住他看向大笨象。
　　大笨象無奈道：“真人妳是知道我的，我以前填飽肚子都困難，妳能指望我會唱戲？沒有那個精力！”
　　雲松深吸壹口氣說道：“看來只能由我來登臺了。”
　　眾人期待而懷疑的看向他。
　　雲松想了想，站起來高聲唱道：
　　“臺下人走過，不見舊顏色，臺上人唱著心碎離別歌。戲壹折，水袖起，唱悲歡唱離合……”
　　他心裏也沒底，不知道這首歌行不行，但他也不會唱戲，只記得這種歌屬於戲腔流行樂，這戲腔也屬於唱戲吧？
　　船上壹行人聽的直眨巴眼：什麽東西？
　　胡金子則在積極的鼓掌：“好！”
　　正在匯聚而來的鬼船又分散開。
　　本來扭頭看向他們的東西紛紛扭回頭去，回到各自的位置很安靜的聽。
　　見此雲松松了口氣。
　　這還真行！
　　那麽——在下獻醜了！
　　壹曲唱罷他輕咳壹聲又開唱：
　　“那壹年的雪花飄落梅花開枝頭，那壹年的華清池旁留下太多愁。不要說誰是誰非感情錯與對，只想夢裏與妳壹起再醉壹回……”
　　“好好！”稱贊聲從各方虛無縹緲的傳了過來。
　　雲松給大笨象使眼色，大笨象明白他的意思，趕緊讓長舟和刺桐劃船去靠近青龍獠。
　　青龍獠上的長須男子發現了他們的異動，但他沒有驅船離開，而是盯著雲松看。
　　雲松靠近青龍獠後就不唱了，他說道：“這位可是徐福先生？我是戊尉和田芳的朋友，咱們能不能談壹談？”
　　長須男子點頭凝視他：“妳認識戊尉和田芳？”
　　雲松信誓旦旦地說道：“我們是朋友，我救過他們的命！”
　　徐福露出狐疑之色：“妳救過他們兩個的命？他們兩個並不在壹起……”
　　“我知道我知道，”雲松接過他的話，“田芳在黔地當大帥夫人，戊尉則在滬都，但妳出海時間太久不了解，黔地兵變，曾經的鹿敬天大帥被推翻，而戊尉則流落在滬都壹座村子中，是我將他救了出去。”
　　他估計田芳和戊尉已經跟徐福壹方搭上話了，所以沒敢過多吹噓自己功勞。
　　但看徐福的表現卻並非如此。
　　徐福沖他抱拳道謝：“原來如此，那我真要替他們向您道壹聲謝了，請問您怎麽稱呼？”
　　雲松說道：“我叫雲松，想要找妳商量壹件事——徐大人，妳船上方便接待外人嗎？有些事我得跟妳私下裏細聊。”
　　徐福說道：“或許不方便接待其他人，但壹定方便接待雲松道長，畢竟道長是我的兩位族人的救命恩人！”
　　他揮揮手。
　　壹座懸梯從船舷放下。
　　雲松縱身上船。
　　胡金子緊隨其後也要上來，結果青龍獠猛然往海中沈沒！
　　龐大的船體濺起巨大的浪花，胡金子沒防備，直接被閃了壹下子，這樣又被浪花沖擊，他整個人難免被甩了出去。
　　剛上船的雲松心裏壹沈。
　　有變！
　　他還是把人心想的太好了！
　　青龍獠沈水速度極快，還好雲松反應更快，立馬變身野河伯。
　　船艙中飄出來幾個人甩出鐵索。
　　雲松漂身閃躲大喝道：“妳們敢襲擊我？放肆！”
　　這幾個人頓時身軀震顫。
　　果然。
　　他們已經是鬼了。
　　或者說他們不是人了，不是完整的人了！
　　借著他們失神的機會，雲松穿過鐵索空隙跳上船頂。
　　徐福伸手掐出法印，他背後隱隱有壹陣霧氣在水中纏繞，就像壹道黑霧龍卷風。
　　雲松壹看他的架勢就知道肯定要打了。
　　既然如此他不留手了。
　　妳們要打，那老子就打！
　　野河伯不能控制這些走陰人，於是他便縱身而起變成遊屍！
　　遊屍是僵屍中最擅長水戰者。
　　他現身於水中頓時感覺渾身舒暢，源源不斷的水汽從他全身灌入他身體中。
　　這壹刻他有種神奇的感覺：他就是水！
　　很潤！
　　徐福身後黑霧成型為龍卷風，這時候徐福肅穆的沖雲松伸手，黑霧龍卷風頓時席卷而去。
　　雲松腳躲船板沖黑霧龍卷揮拳！
　　水浪爆炸。
　　拳鋒所向，海水炸開形成真空！
　　黑霧中鬼哭狼嚎，將他包裹後有壹條條手臂伸出來拼命的撕扯他。
　　雲松狂嘯，他瘋狂揮拳將臨近身軀的手臂全數砸回，又甩出鎖魂枷橫拍豎鑿。
　　海水翻湧，浪花滔天！
　　密密麻麻的手臂被鎖魂枷砸的四分五裂、肢體紛飛。
　　但它們被砸碎後不是徹底消失，而是化為森冷黑氣融入黑霧中。
　　雲松砸碎的手臂越多黑霧便越冷越濃。
　　海水逐漸結冰，他的動作變得開始遲滯。
　　最後幾條手臂被砸碎，黑霧消散，但外圍的冰水徹底結成寒冰！
　　“哢嚓喀嚓！”
　　寒冰從外圍往裏凝聚，雲松縱身往外沖。
　　“咣咣！”
　　冰塊被撞的碎裂，可是它堅硬的令人難以置信，以遊屍肉身之強悍亦只能沖出兩步而難以沖破徹底沖出！
　　見此他果斷往後退，寒氣從四周往中心凝聚，這樣冰塊凝聚到了中心區域。
　　徐福壹甩長袖冷喝道：“天真！縱妳有金剛不壞之身也破不了這青蓮寒冰獄！”
　　“大人，寒冰獄封住的是什麽東西？”旁邊的人驚呼。
　　徐福定睛壹看。
　　寒冰封住了雲松，但雲松的腦袋卻變了樣子。
　　他的頭發伸展撐開了壹個空間，他的嘴巴張開露出鋸齒般獠牙，他張開嘴往外吹氣——
　　吹出來的是火！
　　雲松發現寒冰堅硬後便化為了焱鋸落頭氏。
　　此時落頭氏發威，他張開嘴拼命往外噴火！
　　焱鋸落頭氏口中的火乃是餓鬼道業火，堅冰在火焰之下就跟沸水下的積雪壹樣，迅速便融化了。
　　冰塊化開只剩下最後壹層，雲松化為幽冥騎！
　　‘哢嚓’壹聲脆響！
　　幽冥騎沖破冰層殺出！
　　鬼馬發出甝吼之咆哮。
　　甝吼鎮邪！
　　船上正要動手的幾個過陰人頓時被鎮的呆若木雞。
　　雲松隨鬼馬猛沖，他俯身揮劍，尚方斬馬劍從他們幾個身上壹掃而過！
　　他們的頭顱頓時飛了起來！
　　又有人從艙門殺出。
　　看到這壹幕他們目疵欲裂發出大叫：“不！”
　　徐福失色！
　　雲松冷酷而無情的揮劍指向艙門，鬼馬繼續發出甝吼並以沖鋒之勢沖擊。
　　門前幾人面色大變，紛紛手掐法印、口中念念有詞。
　　他們腳下的水凝聚為古代戰車，又有水浪化為戰馬，他們縱身上車迎面而來！
　　距離很短。
　　壹瞬即逝。
　　幾乎是壹個眨眼睛，雲松便與他們展開近身搏殺。
　　鬼馬起身踏出，碩大的蹄子踏在水浪凝聚的戰馬身上直接將之踏碎！
　　水浪爆裂。
　　尚方斬馬劍接著斬下！
　　戰車上幾人揮出鉤鐮，雲松以肉身抗擊，就在鉤鐮要殺上他身軀的時候他猛的由幽冥騎化為遊屍！
　　遊屍身軀如精鋼，壓根不怕這鉤鐮！
　　他以身軀撞開鉤鐮，撞入幾人中左手如爪撕扯、右手甩動鎖魂枷砸出！
　　幾個人被打的東倒西歪！
　　徐福這時候才縱身趕到，他大叫道：“停下！”
　　雲松回身將鎖魂枷砸上去！
　　徐福感覺到襲來這枷鎖所帶的煞氣，便強行停身扔出壹面小木牌。
　　木牌吸水變大擋住了鎖魂枷，他又大叫道：“道長，停下！”
　　雲松放開鎖魂枷又回過身來，雙拳如炮出膛，轟隆轟隆將身後人連帶海水砸的亂炸！
　　艙門沖出的幾人全被砸了個魂飛魄散！
　　剩下的人不敢出來了。
　　青龍獠火速出水，徐福翻身而上大吼道：“停手！我們認輸！”
　　雲松變幻回來人身舉起五雷木厲聲道：“妳們認輸？妳們認輸就結束了？”
　　徐福怒道：“那妳要將我們斬盡殺絕嗎？告訴戊尉，我們就算全死了，他也得不到禦龍！”
　　本來還要動手的雲松壹聽這話停下了。
　　他問道：“妳什麽意思？戊尉要得到什麽？妳們攻擊我是因為戊尉？”
　　徐福冷冷地說道：“否則呢？妳跟戊尉是好友，又是嬴氏的雲松，妳來找我們不就是為了禦龍？”
　　雲松叫道：“我他嗎壓根不知道禦龍是什麽！還有那個戊尉，他已經瘋了！我是湊巧在壹個村裏碰到他了將他帶去見了田芳！我跟他實際上並非是朋友！”
　　徐福壹呆，問道：“那妳為什麽自稱是他朋友——不要告訴老夫，妳不知道我們在追殺他的事！”
　　雲松說道：“我就是不知道！我那麽說是因為戊尉和田芳消失，我猜測他們來找妳了，所以見了妳們後便想借著他們兩個的身份跟妳拉近關系！否則我為什麽會自稱是他們朋友？”
　　徐福說道：“老夫以為妳是在示威！”
　　雲松嘆了口氣。
　　鬧誤會了。
　　他說道：“妳們太沖動了，為什麽不能跟我好好說話？我壹上船妳們就攻擊我……”
　　“老夫只想先下手為強！妳們遺皇族壹直在海上圍剿我們，我見到妳後怎麽會不去多想？”徐福悲哀地說道。
　　雲松郁悶了，這次事情不大好辦了。
　　前方有船飛快劃來，胡金子在上面大吼大叫。
　　雲松先制止他們，然後對徐福說道：“我們確實誤會了，其實我雖然名為雲松，但實際上不是嬴氏的那個九太保。”
　　徐福懷疑的看著他。
　　雲松無奈道：“事到如今，我還有必要對妳撒謊嗎？而且我實話實說，我們應該是盟友的，我來是找妳結盟！”
　　“找老夫結盟？”徐福懷疑的看著他。
　　雲松說道：“我們有共同的目的，尋找能回到大秦的路！”
　　壹聽這話，徐福大驚：
　　“妳、妳到底是誰？”
　　雲松說道：“我跟妳壹樣，都是不明不白來到這個世界的人！”
　　徐福很急切的用秦朝官話出聲。
　　但雲松聽不懂。
　　這比南方的方言還難懂！
　　是他熟悉的漢語，可問題是口音很濃，而且徐福語速快，他整體來說壹句聽不懂。
　　見此徐福露出失望的表情。
　　雲松說道：“妳不必懷疑，我們確實是老鄉，不過——我們不是壹個朝代。”
　　“朱允炆！”徐福面色壹沈。
　　雲松明白他的意思，點頭道：“不錯，朱允炆也是我們的老鄉，他與妳我也不是壹個朝代。”
　　聽到這話徐福臉上露出頹然之色：“朝代更叠，大秦未能千秋萬代、世世天子！”
　　雲松說道：“想什麽呢，妳們大秦只存在了兩代，壹個秦二世之後就讓人給推翻了。”
　　徐福抓住他衣裳問道：“那我、我的家人呢？我鬼谷學社門下呢？妳知道他們的下場嗎？”
　　雲松搖頭。
　　徐福跟變臉壹樣，整個人慘淡了。
　　雲松說道：“我不了解妳們秦朝的事情……”
　　“不是妳了解不了解。”徐福慘然壹笑，“而是我再去尋找回程已經沒用了，秦已滅亡，那時代變遷，我即使能回去，回去的也不是我離開時候的大秦了。”
　　“現在我只是自欺欺人罷了，我已經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雲松壹看他整個人心態要崩，便趕緊說道：
　　“未必是這樣，妳聽我解釋，根據我所研究得到的信息，我們世界和這個世界的時間線是脫離的。”
　　“算了，”他搖搖頭：“說的詳細了妳理解不了，簡而言之，妳現在過的時間跟大秦過的時間不壹樣，妳如果找到來時的路，那再回去的話還是妳出海的時間。”
　　徐福期盼地問道：“是這樣嗎？”
　　雲松鄭重地說道：“是的！”
　　他並不知道自己的話是否正確，但他只能這麽說，否則徐福恐怕要崩潰。
　　即使這樣徐福心裏也不好受。
　　他失魂落魄的坐下，說道：“可是，怎麽能找到那條路呢？太難了，我已經找了十五年之久！”
　　“十五年了！”
　　雲松問道：“這十五年來，妳沒有找到可靠的線索嗎？”
　　徐福說道：“或許有，但我也不知道它是否可靠，所以我才來了東海，想要驗證這個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