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七章 黃昏進行曲

　　沒有反應。
　　“草薇？妳……”
　　十院的學員又嘗試去呼喚，卻依舊沒有得到回答。
　　就在壹個學員準備走過去觸碰的時候，仿佛泥塑木雕的小姑娘終於有了動靜。
　　只見她身後的尾巴在地上沙沙掃了壹個來回，收回目光，扭頭看向其余人。
　　她的眼神中充滿了迷茫與困惑：
　　“什麽事？”
　　十院的學員剛走近，被這樣反問，當即不知該如何回應，僵在原地，兩秒後才說：
　　“我看妳在出神。”
　　“哦，沒事。”
　　“那……”
　　“妳發現沒有？”草薇忽然用奇怪的語氣反問。
　　“發現什麽？”
　　“森林。”
　　通體覆蓋細密鱗片的草薇擡起右手……或者說是右爪，指了指附近。
　　方才他們正巧遭遇了幾只類似森林狼的異獸，本已打算開戰，卻恰好遭遇影像降臨。
　　學員們壹時被這壯觀的壹幕吸引，這時候，隨著她的爪子，才發現那些異獸已經倉皇逃離，遠遠避開了這群遷徙中的巨龍。
　　這些異獸雖然擁有著不俗的實力，可智慧卻似乎遠不如地球上自我覺醒的動物，意識依舊被野獸本能所驅使。
　　在它們看到巨龍重現大地，深藏在本能中的恐懼令它們極力想要避開。
　　即便……這只是無害的畫面而已。
　　“既然這些野獸本能地在躲避這些……龐大的生物，而其又正巧在向前行進，我們完全可以跟著它們壹起走。”
　　草薇出乎尋常地冷靜分析。
　　經她壹說，十院的學員們才陡然醒悟過來。
　　相比於獵殺這些獸類，他們顯然更樂意快壹步深入投影，如今這豈不是個極好的機會？
　　只是這個主意從草薇嘴巴裏說出來，多少令他們覺得有些別扭。
　　在十院學員們的經驗中，草薇向來喜歡用暴力解決壹切，毫無疑問，是個蘿莉暴龍的人設。
　　可如今，竟然第壹個發現了這個機會，並極有條理地說了出來，也點醒了他們。
　　直到這時候，他們才醒悟，這個自家學院本屆最優秀的學員並不只是個滿腦子肌肉的女孩，同樣很聰明，並且有著超出他們的冷靜。
　　只是以前沒有表現出來而已。
　　“說得對，那我們就立即出……”
　　壹個學員話剛說了壹半，就看到草薇已經扭頭追隨巨龍隊伍向前奔跑了。
　　他們只能閉嘴，趕緊背上背包，向前狂奔。
　　……
　　……
　　蘇國聯盟小隊。
　　擁有著壹雙碧綠色眸子的阿歷克賽瞠目結舌地望著不遠處的壹幕。
　　那仿佛從電影大熒幕中走出來的遠古神秘生物幾乎壹瞬間便征服了這些年輕人。
　　不只是阿歷克賽，連帶他身旁的同伴，都張大了嘴巴，幾乎傻了壹樣。
　　並不約而同地攥緊了拳頭，似乎只有用這種方式才能將心中的情緒表達出來。
　　“天……天啊……這是什麽？”
　　“我猜是這片大陸上曾經出現過的生物！”
　　“妳看細節，還有隊伍後面，它們還扛著行囊，這意味著這種類似巨龍的生物曾經建立起文明！”
　　阿歷克賽忍不住驚嘆。
　　在黑夜中，他的瞳視會得到增幅，這讓他可以比同伴看得更仔細，也更遠。
　　“它們這是去哪？”
　　壹人問道。
　　沒有人回答。
　　忽然，小隊長壹拍腦袋，他也發現了野獸主動躲避這影像的現象，並迅速判斷出這是個好機會，果斷將這個發現分享了出來，並得到了同伴們的認同。
　　“就這麽辦！我們跟上它們，這樣或許我們可以第壹個抵達投影中心！”
　　他們興奮不已，並立即邁開步子就要奔跑。
　　“等等！妳們看！”
　　忽然，阿列克賽雙眸發出湛湛靈光，指著高空，大喊：
　　“看天上！更高處！好像有壹頭巨龍在飛！啊！在它的背上好像還有個人影！壹個高大的人影！”
　　什麽？
　　飛行的巨龍？人影？
　　小隊其余成員怔住，擡頭眺望，將目光穿過那些動輒數十米，上百米的龐大虛影，看向更高處。
　　終於，他們看到了在隊伍上空飛行的巨龍。
　　那巨龍極為龐大，翅膀展開，遮住了小半天空。
　　它釋放出淡藍色的朦朧光影，飛舞間，點點瑩光落下。
　　即便不很清晰，他們卻也能感受到那頭龍生前的強大，以及……優雅。
　　是的，優雅。
　　很古怪的詞。
　　而相比之下，更加吸引他們註意力的，則是那藍色巨龍背上靜靜站立的壹個人類的形象。
　　人？
　　幻覺？
　　他們努力看過去，卻發現那身影的細節極為模糊，宛如籠罩在壹片迷霧之下，卻透出壹種超然的味道。
　　“這……難道是那位……”
　　壹個隊員猛地醒悟過來。
　　畢竟，類似的事已經出現過太多次。
　　每壹次投影中，都不乏那個人的身影，即便只是留下只言片語，也會第壹時間吸引全世界的註視。
　　“妳是說……程……”
　　“就是他！能出現在這影像中的，只有那位踏足宇宙的強大異能者！”
　　正在議論中，忽然，全力催動碧綠雙眸的阿歷克賽深吸了口氣，打斷同伴：
　　“他動了！那位程前輩動了！他好像拿出了壹件奇怪的器物……他……”
　　說了壹半，阿歷克賽戛然而止。
　　正當同伴們皺眉，試圖詢問他到底看到了什麽的時候，所有人的腦海中同時響起了壹道聲音。
　　……
　　……
　　【妳目睹昔日情景，心有所動，奧爾丁頓翺翔於空，妳擡起頭，凝望立於巨龍脊背上的自己】
　　【留言系統啟動：妳可以向全息中的“妳”傳遞信息，之後，將會由“妳”通過類似“旁白”的方式向整個投影範圍內的生物廣播】
　　腦海中信息浮現。
　　程林的眼前也再次出現了熟悉的輸入框。
　　他依舊站在無人的山丘上，此刻，愛德萊德剛從他面前跨過。
　　“這次的影像……竟然是這個麽……”
　　程林沈默。
　　嚴格意義上來講，眼前的影像並不是發生在這片土地的，畢竟抵達這裏的時候，奧爾丁頓早已經死去，更像是截取了之前的圖影，放在了這裏進行展示。
　　不過考慮到這本就是壹段錄像的處理，而非嚴格的還原，卻也算正常了。
　　至於留言……
　　程林勉強勾起嘴角，臉上有些傷感，畢竟，他曾親歷這壹切，並目睹巨龍壹族壹壹隕落。
　　最後，只剩下愛德萊德背負全族，艱難前行。
　　擡起頭，他望向高空，看到了翺翔的奧爾丁頓。
　　心中壹動，手中驀然浮現出了壹件細長的事物。
　　那是龍笛。
　　是奧爾丁頓贈送給他的紀念物。
　　在推演結束後被當做獎勵給予了自己。
　　因為它不具有什麽實用的效果，所以程林只是當做紀念品收藏，直到此刻，看到這壹幕，他忽然想起了它。
　　“既然妳說，我可以通過這個功能傳遞信息，那麽，除了文字，可以傳遞聲音麽？”
　　程林撫摸著手中的冰冷的長笛，輕聲問道。
　　片刻後，他面前的虛幻的輸入框扭曲了下，變成了壹個類似於“麥克風”的圖案。
　　程林無聲地笑了起來，想了想，謹慎起見，他右手壹揮，開啟了靈界，自己壹步跨入。
　　靈界此刻剛剛天黑。
　　程林也未深入，只是站在靈界的門口，在不遠處希瑞好奇的目光中，將那根金屬打造的，造型奇異的笛子舉起來，將其壹端放在嘴邊。
　　然後點了下那個漂浮的“麥克風”。
　　推演裏的時候，奧爾丁頓臨死前曾經問程林有沒有學會如何演奏，程林沒有回答。
　　但事實上，他不僅學會了使用這件樂器，更加記住了奧爾丁頓在遷徙路上演奏的最頻繁的那首曲子。
　　“全息影像什麽都好，就是沒有聲音，總覺得……差了些什麽。”
　　程林無聲感慨了壹句，旋即，深吸了壹口氣，吹動龍笛！
　　下壹秒，壹個音符跳動了出來，並經由“麥克風”傳入了站立於天空上的，另外壹個“程林”身上。
　　之後，在推演程序的作用下，用類似旁白的形式，將這個音符，傳入了全球數萬探索修士的腦海！
　　這是壹首曲子。
　　是奧爾丁頓在第壹頭巨龍死亡之後，開始頻繁演奏的樂曲。
　　程林曾好奇詢問，這首曲子的名字。
　　記得當時，奧爾丁頓抓握著龍笛，用面部匱乏的表情神經表現出了壹個哀傷的神情：
　　“這是我編寫的曲子，我叫它，黃昏，是的，《黃昏進行曲》。”
　　“進行曲”這個詞是程序作了翻譯的，它最早出現於古希臘悲劇裏，作為舞曲存在，用於群眾出場，退場的時候。
　　在程林想來，奧爾丁頓的這首曲子，指代的或許是它的“舞蹈”，也或許是巨龍這個種族的退場。
　　此時此刻，回憶著樂譜，程林有些生疏地吹起了這首曲子。
　　於是，全球範圍內，數十個浮空大陸上，無數感知敏銳的修士目睹了那站立於巨龍身軀上的高大身影舉起了壹件奇怪的物件。
　　再然後，他們的腦海中躍起了第壹個音符。
　　然後便是第二個……第三個……
　　那些音符共同組成了壹首帶著異域風情的，古老的，哀傷的曲調。
　　它的演奏並不算華麗，卻帶著難以言喻的沈重與痛苦。
　　每壹個音符都仿佛壹柄錘子，狠狠砸在人們脆弱的心弦之上。
　　人們仿佛能通過這樂曲，感受創作者心中的宛如潮水般的絕望。
　　黃昏，這是龍族的黃昏。
　　哀傷，此時此刻，全球數萬精英修士，心中再無其他情緒，唯有，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