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 財貨與美人

　　細川武殊在知府江平的暗中安排下，帶著手下的二十名武士成功逃出了揚州城，此刻正乘船沿運河趕往東臺縣。
　　話說去年年初，在浙江寧波發生的“爭貢事件”，正是由細川氏和大內氏這兩個家族的朝貢使團相互爭鬥所爭起。這件事直接導致朝廷下旨撤銷了寧波和福州這兩外市舶提舉司，中斷與倭國人的朝貢貿易。
　　要知道倭國目前正處於戰國時代，國內軍閥臨立，戰亂不斷，男人都打仗去了，根本不事生產，再加上島國本來就物產不豐，如此壹來更是物資奇缺，就連最基本的鍋、碗、瓢、盤都得從明朝進口。所以明朝下令禁海，中斷彼此的貿易往來，這可是要了倭國人的老命。
　　於上乎，整個倭國，上至皇室、官僚、軍閥，下至平民百姓，都想方設法從大明獲得補給，正常買賣途徑行不通，那就使用暴力去搶掠。很多有實力的軍閥都組建了船隊，成群結隊地到大明沿海做“買賣”。
　　細川氏在倭國屬於數壹數二的大軍閥，對物資的需求量非常大，光靠雞零狗碎地搶掠，顯然沒辦法得到滿足，而且還要承受不小的風險。所以細川武殊這次率隊來到大明，就是為了尋求壹個長期穩定的合作夥伴，獲得源源不斷的物資供應。
　　細川武殊壹開始看中了李光頭，所以便答應助他奪得花魁大賽頭名，拿下鹽引的大份。然而，細川武殊跟著李光頭來到揚州城，卻諸事不順，連續損兵折將。話說吉村春代和吉村富代兩人乃細川武殊手下僅有的兩名隱者，培養出來可不容易，即使是整個細川家族，也僅僅只有十名隱者，壹下子折了倆個，自然讓細川武殊十分肉痛。
　　不過，這次來到揚州城，細川武殊也不是沒有收獲，他搭上了鹽運使施浩然這根線，這位可比李光頭強多了，有這位的庇護，以後做走私生意還不輕易。
　　正因為如此，細川武殊才爽快地答應了施浩然的要求，帶著手下到東臺縣救人。如此壹來，既可以賣施浩然壹個人情，同時也等於抓住了對方的壹條把柄，以後便更加可以放心合作了。當然，東臺縣衙倉庫中那數十萬兩銀子的財貨，同樣讓細川武殊砰然心動。
　　既能交好鹽運使施浩然，又能撈到大把的財貨，壹舉兩得的好事，何樂而不為呢？
　　至於手下僅有二十名武士，細川武殊半點也不擔心，他自己就是個絕頂高手，而且手下的武士個個都是身經百戰，能夠以壹當十的精英，對付地方的衙役和巡丁簡直是小菜壹碟。
　　只要能潛入東臺縣城，細川武殊甚至有信心帶著手下二十人屠城。綿羊即使成群結隊，終究還是綿羊，數量再多又有什麽用？最後也只能成為狼的食物。去年，那個該死的大內宗設，不就是只帶著幾百人在大明的國土上縱橫數百裏，攻城掠寨，最終滿載而歸嗎？
　　念及此，細川武殊不屑地往河面上吐了壹口濃痰，用倭語道：“明國的軍隊凈是些廢物，戰力不值壹哂。”
　　細川武殊話音剛下，身後便傳來壹把冷冷的聲音：“是這樣嗎？”
　　細川武殊霍地轉身望去，此刻他身後的甲板上正站著壹名灰袍僧人，約莫二十歲許，眉毛濃密而短，太陽穴微微鼓起。
　　細川武殊訝然地道：“普凈小師傅懂得東瀛語？”
　　眼前這個青年和尚是鹽運使施浩然派來當向導的，細川武殊只知道他的法號叫普凈，看得出還有壹身好武藝，是個內家高手。
　　“妳剛才說大明的軍隊都是廢物？”普凈和尚沒有回答細川武殊，而是冷冷地反問。
　　細川武殊皺了皺眉，拱手道：“在下無意冒犯，妳們大明軍隊的戰力確實不咋的。”
　　普凈和尚淡淡地道：“就在數天之前，在東臺縣壹夥東瀛人剛登陸就遇到欽差麾下的五百營，最後丟下近百具屍體和壹艏船逃了，他們的首領叫大內宗設。”
　　細川武殊眼中寒芒壹閃，脫口道：“八嘎，原來是他。”
　　去年的“爭貢事件”，正是大內宗設殺了細川氏的貢使細川瑞佐，自此，細川氏和大內氏算是結了死仇。大內宗設逃回日本後，細川氏便開始追殺他，只是這家夥十分機靈，逃出海當了海盜，細川氏的人壹直沒找著他。
　　普凈和尚沒有理會細川武殊，繼續道：“欽差麾下的五百營在追擊大內宗設的過程中，順手把東沙島給滅了，其後又滅了壹夥五百人的東瀛商隊，斬殺四百多人，這支商隊的首領叫織信美子。”
　　細川武殊瞳孔猛然壹縮：“美子小姐！”
　　普凈和尚神色玩味地道：“妳認識她？”
　　細川武殊神色復雜地點了點頭，織信氏也是倭國內實力較為雄厚的地方大名，甚至跟細川氏爭奪過地盤，不過，細川武殊卻是織信美子的追求者之壹。
　　普凈和尚淡道：“織信美子被俘虜後，如今就收押在東臺縣中，欽差要求織信家族拿出壹百萬兩銀子來贖人。”
　　細川武殊眼中爆發出奪目的光彩，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倭刀，冷笑道：“壹百萬兩銀子？這位欽差胃口還真大。不過，在下這次會讓他壹文錢都拿不到，還搭進去幾十萬兩，哈哈！”
　　壹想到東臺縣衙中那六七十萬兩的財貨，還可以順手英雄救美，細川武殊便心中火熱，恨不得立即插翅飛到東臺縣，可惜乘船得花壹天半的時間。
　　普凈和尚此時卻兜頭潑冷水道：“欽差留了五十名麾下的軍卒在東臺縣。”
　　細川武殊面色微微壹變，他雖然鄙視明朝的軍隊，卻不敢瞧不起徐晉手下的五百營，昨日在揚州街頭，他可是親眼看到吉付富代被射成馬蜂窩的，面對如此犀利的火器，即便是他這種高手都頭皮發麻。
　　“妳們大明有多少軍隊裝備了那種火器？”細川武殊沈聲問道。
　　這個普凈和尚的消息似乎十分靈通，答道：“據說這種不需點火，直接就能激發的火器叫燧發槍，乃欽差徐晉自己發明的，去年才制造成功，第壹批統共才造了五百桿，由於造價太高，並未在軍中普及，就目前而言，只有五百營裝備了這種犀利的火器。”
　　細川武殊暗松了口氣，還好，要是地方衛所都裝備了這種火器，那跑來大明沿海劫掠的同胞哪還有活路。
　　“不行，壹定得想辦法搞到這種燧發槍帶回國仿制，要不然太吃虧了！”細川武殊暗暗下定決心，對著普凈和尚拱了拱手道：“感謝小師傅提醒，如果東臺縣中有五十名配備了燧發槍的明軍，光靠在下這點人手怕是拿不下的。”
　　普凈和尚等的似乎就是細川武殊的這句話，淡道：“沒關系，我給妳找了幫手。”
　　細川武殊心中有點不舒服，畢竟多壹夥勢力參與進來，那麽好處便要分出去壹半，那有獨占的爽。
　　普凈尚顯然瞧出了細川武殊的心思，淡道：“細川閣下，就妳手下這點人，即使打下了東臺縣，又能帶走多少東西？”
　　細川武殊沈吟了片刻，最終只能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主要是他覺得光靠手下二十人，對付不了五十名裝備燧發槍的明軍。至於搬運這種事，根本不用自己動手，逼著那些明人百姓幹活就成了，刀架在脖子，那些羔羊似的家夥還敢不聽話不成？
　　“小師傅給在下找了什麽幫手？”細川武殊不動聲色地追問，他有點不放心，擔心對方事後過河拆橋。
　　普凈和尚淡道：“等到了地妳就知了，到時小僧會安排妳們見面，商量好才行動。”
　　細川武殊眼中精光閃動，點了點頭道：“好，那出海的船只如何安排？”
　　“船只小僧亦會準備好，細川閣下不必擔心。”普凈和尚扔下壹句便轉身行了開去。
　　揚州城中並未能搜出倭賊，三月十三日下午，徐晉便下令解除城禁，城門也重新打開，允許百姓自由出入。畢竟這麽壹座繁華大城，城禁影響了太多人的生活。
　　接下來的日子，清丈土地的工作在副使夏言的主持下，如火如荼地展開了。夏言吸取了徐晉在山東查糧倉的經驗，他專門到各大書院征召年輕書生作為監督者，分赴各州縣監督地方胥吏清丈土地。
　　這壹招無疑極為管用，那些書生都是底層出身的寒生，被徐晉和夏言當面勉勵幾句後，立即壹個個激動得打了雞血似的，滿懷激情與熱忱，紛紛奔赴各地當監工去了
　　揚州府是壹個突破口，徐晉和夏言之前便商量好，首先在揚州府打開局面，然後便循序漸進地把清丈土地工作推進到整個南直隸和浙江省。整個過程估計得花上壹年，或許更長的時間，畢竟撇去外來的阻力後，清丈土地本身就是繁瑣的活計，必須得花時間慢慢磨，實在急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