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修行中的臺階

百丈樓臺下，趙然沿著臺階向上，邁出第壹步，腦海中忽地轟然大震，湧現出過往的各種景象。
與執事道童高雨乾在幻陣之外的寒暄……
正在吃全知客炒的小菜……
君度山上看雪……葫蘆隘口夜飲……
曲空寺中的歡愛……
端木憤青證道結丹……
熱熱鬧鬧的雪蓮拍賣……
破境入羽士時在氣海內泛起的那壹圈圈漣漪……
慶雲館正骨……拜師受箓……蓉娘的歡笑……君山廟的落成……
功德經的第壹頁……寶瓶僧在氣海內歡快的暢遊…與卓家兄弟誅妖……
成為道童的慶典……與張老道登山……被楚陽城帶入無極院……青屏山的戰鬥……炎炎夏日耕作著農田……
景象忽然停了下來，頓在了自己穿越那壹刻醒來時的瞬間，然後如碎片般星然消散。
趙然驀然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登上了高臺，汗流浹背，正扶著欄桿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師父江騰鶴將壹枚丹藥打入趙然口中，丹藥入口即化，壹股暖流遊走在體內，護住趙然的氣海。趙然這才驚覺，不知何時，自家氣海中的精炁已經消耗枯竭。
江騰鶴道：“擡頭看看，看到了什麽？”
趙然舉頭望向天空，良久，道：“星星……”
江騰鶴失笑：“也不算錯。”
趙然不懂，江騰鶴解釋：“每個人看到的都不壹樣，妳看到的是星河，這也沒錯，本真！”
趙然似懂非懂，問：“老師看到的是什麽？”
江騰鶴沈吟片刻：“壹絲大道之機，轉瞬即逝，看不明白。”
趙然頓時覺得這位師父的形象無比高大，欽佩道：“願老師早證大道。”
趙然緩過神來，沿著高臺走了壹圈，明明背後有山、腳下有樓、頭上有星河懸空，卻偏偏覺得此處似在無盡黑夜之中，當真是分不清上下，辨不明左右。於是問：“老師，這是哪裏？莫非是老師的小世界？”
江騰鶴道：“的確是小世界，但不是為師的小世界，而是華雲山洞天中的小世界。為師不過是借此演化而已，將來妳若是破境結嬰，入了煉師境，也可來這華雲山中選擇壹處洞天，演化妳自己意境中的小世界。”
“老師演化的這處小世界，是個什麽名目？”
“這就是樓觀世界，為師心中的樓觀山門便是如此。山為終南山，臺為觀星臺，妳看遠處那片燈火，便是長安。”
關於樓觀壹脈的故事，趙然從大師兄魏致真口中聽說了許多，自己感興趣查閱典籍時又知道了不少。他知道自家這位師父最大的心願，就是重振樓觀壹脈，卻不想在這裏演化了出來。
這種仙家手段實在是令趙然向往不已，他在高臺上呆立良久，心中的期盼越來越旺盛，心道總有壹天，我也要開辟洞府，演化自己的小世界。又想，是弄個什麽款式的沙發呢？還有浴缸要做多大？睡覺的大床用幾層墊子合適？
就在趙然思索著這些極煞風景的問題時，江騰鶴忽然問：“妳剛才登臺之時，壹共登了幾級？”
趙然登臺之時，腦海中全是過往經歷的壹幕幕景象，並不曾數過自己登了多少臺階，甚至連自己怎麽登上臺階的都說不清楚。可師父這麽壹問，他卻仿佛登階時曾經仔細數過壹般，腦海中立刻就出現了壹個清晰的答案：“六十七級。”
江騰鶴道：“為師登了五百零三級。”
趙然似有所悟，忙問：“最終證就大道，壹共要登幾級？”
江騰鶴道：“我也不知，天道之數，又有誰人可知？待真的知道時，便已證得大道了。”
趙然點點頭，心裏暗中又加了壹條，若是自己將來演化小世界，也要把這觀星臺演化出來，這東西很有用嘛。
就在趙然高居臺上，好奇的顧盼之間，江騰鶴問道：“妳去夏國之事如何了？這壹去就是壹年多，諸事可順遂？修為有沒有耽擱下？”
前年趙然在玉皇閣破羽士境時，師父江騰鶴便對他說過，要懂得趨吉避兇的道理，不能凡事都自己扛，若是怕玉皇閣不給玄甲龜的精血，江騰鶴願意親自出手，為自己這個弟子跑壹趟北冥海，至今趙然還清晰的記得，師父說的那句：“他蔡雲深能取得，我就取不得？”這句話壹直在趙然心中流淌著，時時令他感動。
趙然便將自己在夏國做的事情竹筒倒豆子壹般如數倒出，對於自家這位師父，趙然真心覺得沒有什麽好隱瞞的。
聽罷，江騰鶴不覺莞爾，笑著道：“妳的修行倒也有趣得緊，別人拼了命的把事情往外推，想留出更多的時間修煉，妳倒好，反而放開手腳把麻煩往自己身上領……來，為師查壹查妳的修行有沒有落下。閉眼，凝神。”
趙然閉眼，將神識集中，引領江騰鶴指尖的法力探入氣海，稍頃，江騰鶴收了玄功，若有所思；“記得妳當年在葉雪關正了第壹次骨，其後修行上便有所成就了，接著又在慶雲館第二次正骨，依舊未盡全功，直到玉皇閣服用了玄甲龜的精血，由此而入羽士境……”
趙然自己回想起來，有時候也是覺得不可思議。從正式修行算起，壹年入道士境，兩年而入羽士境，到目前為止，自己在羽士境修煉了壹年三個月，算下來，壹共只用了四年時間，真是稱得上很快了，哪裏是壹個廢根骨應該有的正常進度？
江騰鶴續道：“……以妳的根骨，修行的時間也遠遠不足，若是換了旁人，能入道士受箓就已經很不錯了，可妳偏偏四、五年之中便連破兩關……妳知我當時為何將妳列入門下麽？”
趙然道：“弟子愚鈍，實是不知。”
江騰鶴道：“妳入山門之前，為師曾讓致真去打聽妳的事情，妳有三件事做得很好，其壹，救助貧困百姓，設棧、施粥、補屋、幫扶孤寡；其二，改革青苗錢，打壓奸豪、平抑糧價、周轉農戶；其三，立君山廟，開墾荒地、遷移百姓、救治災民。由此可知妳本性是極好的。”
趙然略感有些不好意思：“原來老師壹直在關註我的事，這些都是俗務，沒想到也能入得了老師的法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