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八章 不虛此行啊

　　在田小胖他們這兒，有壹句經典歇後語，叫做黑瞎子上門——熊到家啦。今天大概說的就是這種情況。
　　熊大正想進屋混點吃喝呢，迎面飛來壹塊骨頭，真是想啥來啥啊，得著吧。只見它大口壹張，將骨頭咬住，好家夥，上邊還沾著不少肉呢。
　　“這是熊大吧？”梁小妹奔過去，順手從櫃蓋上抄了壹個大蘋果，獻寶似的，就往熊大嘴裏塞，搞得老熊這壹張嘴都忙不過來了。
　　原來這個也是養的啊！鄭偉等人算是明白過來，都爭搶著逗熊瞎子。結果，熊二它們三個也都擠了進來，差點把桌子拱翻。
　　正鬧哄著呢，田小胖的手機響了，接完之後，就去大門口接人。很快，就看到幾個小娃子引著壹輛車跑過來，嘴裏還嚷嚷著：“小胖叔，妳家來客啦！”
　　等到越野車停下之後，車門壹開，先下來壹位。田小胖抓抓後腦勺：“老盧啊，這哪是客啊，這不是咱們自個家人嗎？”
　　下車的是盧火旺教授，他領著自己的團隊，壹直在黑瞎子屯這，進行恐龍化石的課題研究呢。
　　和以前相比，盧教授整個人胖了壹圈，臉上也有了笑容，原本壹肚子的火氣，早就被黑瞎子屯這個滿是田園氣息的小山村給熄滅了。
　　不過，盧教授這張嘴到底是不饒人的：“小胖啊，妳這架子也太大了，竟然叫周先生大老遠跑這看妳來。要是換成我以前的脾氣，早就把妳罵個狗血噴頭！”
　　“嘿嘿，俺這不是忙嗎。”田小胖樂呵呵地往前湊乎。
　　“天天忙著領孩子玩兒是吧——來來來，快點見過周老。”盧教授扶著車裏又下來的壹位老者，看年紀應該有八十多了，滿頭銀發，梳理得壹絲不茍；面色紅潤，看來保養的很好。身上穿著對襟的中式服裝，透著壹股子儒雅之氣。
　　田小胖也不敢怠慢，連忙上前，伸出雙手：“周老，失敬失敬。”
　　這位，就是周文雍老先生，是現今研究甲骨文領域裏的佼佼者。當初，小胖子還在歐羅巴那邊的時候，就和老先生通過電話。
　　不過回到首都之後，再聯系的時候，老先生說那些龜甲獸骨的實物，博物館方面都小心收藏，不讓上手，給小胖子發過來的照片，都是拓印的。
　　田小胖的情況又比較特殊，妳把拓片給他，基本上就相當於看天書。再加上時間匆忙，他也惦記著早點回家，所以，兩個人就未曾會面。
　　想不到，這位周老先生也是急茬，向上面申請之後，特意帶了壹批甲骨，專程登門，可見，人家真是壹位潛心研究學問的，不在乎那些表面的東西。
　　“田小友，叨擾啦。我和小盧也是舊識，就現在村口接了他。”老先生還像模像樣地拱拱手，根本沒有壹點架子。
　　小盧？田小胖瞅瞅盧教授，忍不住撲哧壹下笑出聲。
　　老盧作勢揚起巴掌，然後就看到屋裏沖出來壹群小娃子，圍著他“盧爺爺盧爺爺”的，喊成壹片。
　　這樣也就沒工夫跟田小胖算賬了，盧火旺壹連聲地答應著，最後還抱起娃娃，輕輕拍拍他的屁股蛋兒：“不冷嗎？”
　　“哈哈，周兄，果然是妳！”楊老爺子也從屋裏迎出來，兩個人也是老朋友了，彼此握著胳膊，放聲大笑。
　　田小胖趕緊往屋裏讓，除了周老先生之外，還有壹個中年人，是他的弟子，磕頭拜師的那種。另外還有壹位年輕的司機，全都讓進屋裏。
　　屋裏滿滿當當的，好在小娃子們已經吃完了，趕緊騰地方，把碗筷撿下去，重新上菜。反正這些菜肴都是量大。
　　周老先生先跟家裏的幾位老爺子交流幾句，年歲相仿，自然比較親切。等到老壹輩子的都引見完了，才有壹位年輕人上前給周老先生見禮：“先生，您怎麽來啦？”
　　看到自己的關門弟子徐東升，周老也頗有些意外，他對這個弟子還是比較滿意的，家世好，但是卻能躬身做學問，這壹點很難得。
　　師徒二人聊了幾句，徐東升又給周老帶來的中年人見禮：“二師兄，辛苦啦。”
　　剛才，周老也沒細說，所以，徐東升就把二師兄給拉到壹邊，問起詳情。他的二師兄叫馮國舒，書生氣比較重，有點不通人情世故，估計是做學問做的，做成死心眼了。
　　對於師父這麽大年紀了，還舟車勞頓的，大老遠巴巴來到這個小山村，馮國舒也有點不滿。他這性子，當然不會藏著掖著：“師父也真是的，我看是老糊塗了。偏說那個叫田源的，是識別甲骨文的大家，專程來登門拜訪，我看那個小胖子也不像是有學問的——”
　　徐東升也知道二師兄的性子比較耿直，不過還是勸說兩句：“師兄慎言，咱們當弟子的，怎麽可以編排師父呢？”
　　馮國舒點點頭：“我就是擔心師父的身體，大老遠折騰來，空跑壹趟。”
　　知道他也是孝心，就是不會說話，徐東升也就不再糾結這個問題。不過，二師兄有壹句話，他還是比較贊同的：那個小胖子，確實不像是有學問的。嗯，倒是武力值挺高的，壹腳就把大野豬踹趴下了，比秦無衣還厲害。
　　說話間，這桌的酒菜擺好了，周老先生居中而坐，盧教授和楊老爺子在兩邊陪著，再往下，才是馮國舒田小胖和徐東升等人。
　　“老先生，吃菜，吃菜。”田小胖用公筷夾了壹塊野豬肉，放進老先生碗裏。
　　“師父年紀大了，晚上不吃肉，不好消食。”馮國舒倒是壹點不客氣，直接把肉夾在自己碗裏，然後咬了壹口，嚼了兩下，面色壹楞：“這肉——這肉——師父，您老還是嘗壹塊吧。”
　　說著，就把碗裏的肉又夾了回去。
　　這個妳都啃壹口了好不好？田小胖也瞧出來了，這位大概就是傳說中的那種書呆子。於是也不見怪，又選了壹塊比較順溜的骨頭，給老先生夾到碗裏。
　　野豬肉比較瘦，周老撕了壹絲兒，慢慢咀嚼壹番，然後連連點頭：“肉香很濃。子在齊聞韶，三月不知肉味。這都有多少年了，我還是頭壹次吃出肉香味兒。”
　　老先生說的是孔子的典故，在齊國聽韶樂，天天吃肉，竟然吃不出肉的滋味，可見韶樂達到了這種迷人的程度。
　　楊老爺子哈哈大笑：“周兄，此地得天獨厚，物產大多如此，來，嘗嘗野蘑菇，味道更佳。”
　　大夥邊吃邊聊，田小胖還張羅喝點，可是人家都擺手，他也就不提了。等到壹頓飯吃完，二師兄抹抹嘴巴：“有這頓飯墊底，好歹算是不虛此行啦。”
　　田小胖也有點忍不住笑：行，俺就當妳是誇俺了。
　　撤去碗筷，又倒上藥茶，開始閑聊。很快就說到正題，田小胖心裏也隱隱有點小期待：看來又能漲壹波能量值了。
　　“我們還是換個地方吧，這裏人多手雜，聽說妳們這村裏還有個小博物館，去那裏就好。”二師兄瞧著滿屋子都是人，就又開始說實話。
　　搞得不少來客都有點訕訕然，好在徐東升連忙幫襯，解釋壹番，大夥這才起身，前往小博物館。
　　外邊早就黑了，直接開車去吧，正好鄭偉他們也想去博物館參觀壹下，索性，連梁小虎這頭的客人們壹起都去了。
　　“好大的博物館！”馮國舒下車之後，也有點震驚，他還以為是村級博物館，能有多大，結果有點出乎意料。
　　包大明白接過話茬：“這裏那麽許多恐龍化石涅，太小的話，肯定是裝不下滴。”他自詡也是文化人兒，所以也混在這個隊伍之中。
　　其他人先去參觀恐龍化石博物館，反正開啟燈光之後，看著比白天還清楚呢；剩下幾個人，去另壹邊的書畫展館。
　　沿著回廊往前走，粗略看看，馮國舒也連連點頭：“妳們這些名家書畫仿制得還算不錯，那些恐龍化石，不會也是石膏的吧？”
　　田小胖有壹種想打人的沖動：“馮大哥，俺們這裏沒有壹件贗品，都是真跡。”
　　“怎麽可能？妳們要是仿制唐寅他們的作品還說得過去，可是竟然仿制畫聖吳道子的神仙圖，那就太假了吧。”馮國舒也不客氣，實話實說。
　　咳咳，周老先生輕咳兩聲：“國舒不可妄言，妳在埋頭做學問的時候，也要留心壹下身邊的事物。需知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畫聖大作出世，上壹段時間傳得沸沸揚揚，妳竟然不知。畫聖的大作，就藏於此地啊。”
　　“真的！那我得好好瞻仰瞻仰！”別的話，馮國舒根本就沒往心裏去，就聽到這幅是真跡了，而且他知道，師父絕對不會騙他，所以，就凝神觀看起來。
　　還有周老先生，也全神貫註地看畫，不是微微頷首，臉上現出神往之色，顯然，這壹對師徒，已經沈浸其中，不能自拔。
　　“早知道，說什麽也不去打獵啊！”陳東升也是壹聲輕嘆，很快，就徹底沈醉了。
　　果然，不是壹家人，不進壹家門。田小胖看著這爺仨，也徹底無語。
　　包大明白也眨巴幾下小眼睛：“還是老話說滴對呀，老貓房上睡，壹輩傳壹輩涅。”
　　等了快壹個小時了，人家還在那看呢，瞧這架勢，沒準能看壹宿。田小胖也沒招了，只能輕聲勸說：“周老，咱們還是先看甲骨吧，這些書畫，也不是壹時半會兒能看完的，以後有都是時間細看。”
　　那師徒三人這才集體回神兒，周老先生嘴裏輕嘆壹聲：“果然妙不可言——”
　　兩名弟子跟著壹起點頭，然後，馮國舒又補充了壹句：“有這幅畫聖的神仙圖墊底，總算是不虛此行啊！師父，您大老遠來此，不會就是專程來瞻仰畫聖真跡的吧？”
　　行，俺還當妳是誇人行了吧——田小胖在前面帶路，向不遠處的壹處休息室走去。
　　進了休息室，那位開車的司機把懷裏抱著的大箱子放到桌案上。箱子看起來就挺沈的，不過這位司機壹路走來，倒是面不改色，看樣子，也不是普通的司機。
　　畢竟是上了些年歲，剛才站立好半天，周老先生臉上有些倦意，坐在那休息幾分鐘之後，這才指了指箱子，朝著二弟子示意壹下。
　　“師父，有必要打開嗎？”馮國舒就是這麽耿直。在他想來，那個小胖子也就跟小師弟年歲相仿，能有多少本事？像師父這般，窮經皓首，在甲骨文的研究方面都進展極為緩慢。
　　“二師兄——”徐東升上去幫忙，多少還是要給主人壹點面子的。
　　馮國舒這才不大情願地取出壹把鑰匙，那位司機也拿出來壹把，兩把鑰匙壹起開動，這才把箱子打開。
　　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取出壹片絲絨包裹著的甲骨，輕輕放在桌上。馮國舒這才舒了壹口氣，然後朝小胖子招招手：“小田，過來瞧瞧吧，千萬別上手啊——不可，告訴妳不可以上手的！”
　　要不是擔心甲骨掉落，他真恨不得沖上去，把田小胖手裏拿著的那片甲骨搶下來，起碼妳戴上手套也好啊！
　　不上手俺咋讀出來啊——田小胖也不理他，壹手輕撫著兜裏的玉龜，壹手拿著那片狹長的骨頭，嘴裏還念念有詞：“嗯，這片有點價值啊，竟然記錄了壹次天文奇觀，天空出現兩個太陽，嘖嘖——”
　　旁邊的包大明白就有點不大明白啦：“小胖啊，應該是十個太陽滴，最後被後羿給射下來九個。妳這兩個太陽太少涅。”
　　您就別跟著瞎摻和了——田小胖眨巴兩下眼睛，把上面記載的文字，完整地念了壹遍：“甲子末，二日齊出。壹朝壹暮，國人傳，朝生湯，暮亡桀。”
　　“不明白。”包大明白只有晃悠大腦袋的份兒。
　　倒是那師徒三位，眼睛齊齊壹亮，這份甲骨，他們能解讀大半部分，只有兩三個字，不能辨識。
　　這裏記錄的是在夏朝末年，夏桀在位的時候，天空同時出現兩個太陽，壹個朝氣蓬勃，壹個暮氣沈沈，老百姓就說：前壹個是新生的商湯，後壹個是即將滅亡的夏桀。
　　“小田，妳這不會是——嗯？好像很有道理，這兩個字，很有可能真的是朝和暮呢。”這片甲骨上的文字，早就刻到腦子裏了。壹開始，馮國舒還有點懷疑，以為田小胖是瞎蒙呢，不過他畢竟侵淫日久，反復琢磨之後，臉上懷疑盡去，只剩下驚喜。
　　越想越正確，越正確他就越興奮，猛的伸出巴掌，在田小胖的肩膀上使勁拍了壹下：“小田啊，只此二字，我們便不虛此行啦！”
　　田小胖胳膊壹哆嗦，拿著的甲骨從手上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