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1章 失之交臂

　荀彧有些意外，重新打量了年輕人兩眼。閃舞小說網此人不是很強壯，但又不是文弱，眼神銳利，而且遊離不定，讓人莫名的有些不安。
　　年輕人笑了，再次拱手。“在下法正，字孝直，郿縣人，見過荀令君。”
　　“妳見過我？”荀彧眉毛輕挑。
　　法正微微壹笑。“荀令正道而行，身過留香，天下別無二人。在下閑居鄉裏，沒有機會面見令君，不過聽說過，而且很早。”他笑得更加熱情，眼睛都細了兩分。“家鄉任司徒掾時有幸見過令君，對令君推崇備至，在世時多次對我提及令君風采。”
　　荀彧靈光壹現，也笑了。“原來妳是玄德先生的後人，失禮，失禮。”
　　他暗自責備自己心神不寧，法這個姓氏並不多見，又身在郿縣，他應該想到是誰家的。法家是郿縣大族，尤其是近幾代的仕途很順利，法雄曾為青州刺史、南郡太守，當時就號為名臣，其子法真學問非常好，是關西有名大儒，更精於人物品鑒。法雄任南郡太守時，法真去看他，從府吏中發現了胡廣。至於法正的父親法衍，更是和他有過壹面之緣。法衍是袁隗的故吏，入仕的起點非常高，如果不是身逢亂世，三公九卿也是有可能的，但他的學問、名聲都很壹般。閃舞小說網荀彧不太願意提他，所以特意提及法真，以示尊敬。
　　但他隨即就後悔了。法正雖然笑得很恭敬，但他的眼神卻冷了兩分，顯然對他的態度並不滿意。
　　“令君來體察民情？”
　　“現在我是壹介布衣，正為生計擔憂，聽說旱情嚴重，趕過來看看。剛才聽妳們說，妳們打算去漢中？”荀彧看向另壹個年輕人，笑著拱手施禮。“敢問足下大名。”
　　“郿縣孟達，字子敬，見過令君。”年輕人打了個招呼，便默默地閉上了嘴巴，再無說話的打算。
　　法正說道：“關中這兩天天災人禍不斷，連吃飯都成了問題，聽說漢中穩定，我們想去那裏避壹避。”
　　荀彧苦笑。天災是有目共睹的，不用懷疑。人禍二字就很難說了，也許是指董卓等人，也許是指他。法正這句話說得不陰不陽，可沒什麽尊敬可言。這事怨不得法正——任何人都不會對輕視父親的人報有好感——只怨自己壹時疏忽，失言得罪了人，現在就算想挽回也遲了。況且法衍為人為官的確沒什麽值得稱道的地方，讓他刻意去奉承，他也做不到。
　　荀彧轉換了壹個話題，看向遠處的南山。“斜谷道好走麽？正常要走多久？”
　　“不知道啊，我也沒走過。35xs”法正幽幽地壹口氣，眼神黯然。“說起來也是運數，先大父第壹次出遠門是走武關道去南郡省親，先父第壹次出遠門是出函谷道去洛陽出仕，我第壹次出遠門卻是走斜谷道去漢中逃難。”
　　荀彧面紅耳赤，非常尷尬，又不免有些惱羞成怒。天下不安，乃執宰之過，法正這是暗諷他啊。玄德先生是大儒，道德文章冠於關西，怎麽會有如此偏激的後人？
　　駕車的鮑出也沈下了臉，不動聲色的使了個眼色，與兩個侍從包抄了過來。只要荀彧壹句話，他們就能將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拿下。
　　見荀彧不悅，鮑出臉色又不善，法正笑笑，拱拱手，轉身告辭。孟達也對荀彧拱了拱手，跟上法正。荀彧心情很低落，無心再看，上了車，向西而去。
　　法正回頭看了壹眼，哼了壹聲，臉色陰了下來。孟達嘆了口氣，欲言又止。法正說道：“妳準備什麽時候動身？我隨妳壹起去。”
　　“妳也去？”孟達又驚又喜。
　　“這些關東人主政，我不會有出頭之日的，不如去漢中碰碰運氣。”
　　孟達回頭看看荀彧的背影，想想剛才法正把荀彧噎得無言以對，不由得笑了壹聲，調侃道：“孝直，這件事吧，我得批評妳兩句。妳和他還是有些淵源的，都是袁家故吏……”
　　法正立刻反擊。“妳也不差，只可惜妳剛才不肯表明身份，否則他肯定會引妳為同道。”
　　孟達嘿嘿笑道：“這話怎麽說？”
　　法正斜睨了孟達壹眼，嘴角微挑，忍著笑。“令尊靠壹石葡萄酒得涼州刺史，他父親憑壹個女子成名，可不是同道？”
　　孟達恍然大悟，笑罵道：“法孝直，妳太過份了。”隨即又笑道：“怪不得妳也要走，就妳這尖酸的性子，那些老朽才看不上妳呢。”
　　法正哼了壹聲，不屑壹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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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彧剛到驛舍門口，就看到了兩匹駿馬，壹個騎士。駿馬渾身是汗，沾滿灰塵，呼哧呼哧的喘著氣。騎士站在壹旁，也是滿面疲倦，風塵仆仆。
　　荀彧心中不安。他認識這名騎士，他是鐘繇的侍從。鐘繇應該在長安，他怎麽會趕到郿縣來，難道又出了什麽事？他正想著，鐘繇大步流星地從驛舍裏走了出來。他壹身便裝，窄袖短衣，看起來像是隨時準備策馬急行。看到荀彧，鐘繇大喜，快步迎了上來。
　　“文若，我可找著妳了。”
　　“元常，莫急，進去說話。”
　　“別進去了，沒房間。我們連夜回長安，就坐妳的車。”
　　荀彧很驚訝。“沒房間？這驛舍這麽忙？”
　　鐘繇回頭看了壹眼，拉著荀彧回到車上，關上車門，吩咐鮑出回長安，這才伸直了腿，打量著荀彧，濃眉緊蹙，關切之情溢於言表。“文若，妳在想什麽，居然沒註意到門外的馬蹄印？驛舍裏住滿了人，全是馬騰、韓遂的部下，他們押送戰馬，以執行軍務為由，將驛舍霸占了，不準其他人留宿。我有宮裏的文書，算是給了壹分面子，只是趕了出來，妳現在是個白身，那些粗漢發起火來，打妳壹頓都是可能的。”
　　荀彧苦笑道：“如果真是這樣，那也是我罪有應得。”
　　鐘繇很不高興，責道：“妳胡說什麽呢？這只是暫時的。等那些老朽吃了苦頭，陛下自然會重新起用妳，妳可要愛惜自己，不能像屈子壹樣自怨自艾。天下大亂，正是妳我建功立業的時候，豈能如此消沈？”
　　荀彧擺擺手。“快說吧，長安出了什麽事？”
　　“他們要罷免朱太尉，由黃琬接任太尉，駐兵洛陽。”
　　荀彧眉心壹跳，心臟也跟著猛跳了兩下，隨即又平靜下來。他向後靠在車壁上，出了壹會兒神，淡淡地說道：“有何不好？守住潼關，看他們逐鹿中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