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9章 春風化雨（上）

　　蘇辰收劍挽了個劍花，帶起空氣波紋，壹劍輕輕刺出，不帶壹絲殺機。
　　他眼神有著憐憫，更有著淡淡惋惜。
　　綰綰心中卻升起巨大的危險，她心裏壹痛，似乎有壹種很重要的東西想要離她而去。
　　看著這壹劍，她知道這是絕殺之劍，師尊擋不住，自己同樣擋不住。
　　如果蘇辰先前出劍還有著赫赫聲威，讓人如見蒼天雷霆，想著躲避，更想著用種種手段來抵抗。
　　擋得過去，就有生機，擋不過去就是死。
　　但這壹劍卻是完全不同。
　　她感覺到隨著出劍，蘇辰整個人似乎沒有太多存在感。
　　這壹劍好像刺出去了，又好象沒有刺出去，只是虛虛的擺了壹個姿勢。
　　殺意已深處心靈。
　　祝玉妍身邊氣流極度洶湧，她的眼神無比淒楚，擡首看向蒼茫月色，似乎想要最後看壹眼。
　　她沒有綰綰的心靈敏銳，卻不妨礙她知道這壹劍的威力。
　　“傳聞劍術到了絕頂，返樸歸真，與天地融為壹體，以天地為劍，世間無人能擋。”
　　“寧道奇能擋得住嗎？或許吧！”
　　這壹刻，祝玉妍終於不得不承認，眼前的年輕人是壹個比石之軒更加天才的無雙劍客，他的實力甚至淩駕於寧道奇之上。
　　“舉手投足之間牽引天地元氣，乃為大宗師，而以身融入天地達至天人合壹，則是無上大宗師，眼前的年輕人雖然還沒做到這壹步，但已離得不遠。”
　　“我練出這招‘玉古俱焚’本為對付石之軒，置之死地百死無生，換來極大攻擊力，沒想到今日要用在此處。”
　　祝玉妍不知道自己的這招“玉石俱焚”能不能傷到對方，但至少有壹點可以註定，無論如何掙紮，自己這壹次卻是必死的命運。
　　最後時刻，祝玉妍想的並不是自己的基業教派，雄圖偉略，反而想起了當初剛下山之時的求道初心。
　　“紅塵煉心，煉的是心，失去的是最初的方向感，師父……”
　　想起那已逝去多年，對自己殷殷期望的師父，祝玉研心頭升起壹絲愧悔之情。
　　她還記得，當初師父所說過的話：“玉妍，妳是我見過最有天賦的，最適合習練天魔大法的好苗子，如果能不失真陰，壹心求道，很可能會完成先輩宏願，集齊十本天魔策，問鼎武道巔峰，讓我陰癸壹脈壹統魔門……”
　　言猶在耳，有那麽壹些年，祝玉妍漸漸的發現，江湖多姿多彩，苦心孤寂的求道之旅並不適合自己，她漸漸喜歡上了玩弄人心那壹刻的快感。
　　掌控別人命運的滋味，是如此的動人。
　　失去的，卻是武道永遠停步不前。
　　她不但被石之軒將計就計，生生壓制，更是在今時今日，面對壹介後生晚輩不堪壹擊。
　　最後終於決定拼死壹搏，都沒有半點信心可以傷到對方。
　　“或許，綰綰才是對的，世間總有那麽壹些人深得上天眷顧，決不能正面對敵，要想達到目的，也只能曲折迂回，其實，女人原本無需活得這麽累。”
　　看到這壹劍，感覺到其中深沈的殺意，祝玉妍身上閃動紫色瑩光，壹股死氣無限壓縮，深厚的天魔氣如同即將爆發的火山熔巖，閃耀起絢美的霞光……
　　蘇辰面沈如水，他絲毫不在意祝玉妍的反應，即使大海幹涸，泰山崩塌，他也不會改變心誌。
　　劍光仿佛違背了空間、時間規律，看起來劍速很快，實際上卻很慢，恍如山間吹拂的清風，大河奔騰的流水，自然而然，充滿真趣……
　　隨著劍勢緩緩行進，在精神的層面，祝玉研感覺到身前空間都已層層崩塌，已然到了世界末日，下壹刻就是無可避免的滅亡。
　　無可抵擋。
　　在婠婠的眼裏，劍身黯淡無光，有著無窮偉力深藏，卻是比祝玉妍看得還要清楚，自從修練素女功之後，她發現自己有了壹些奇妙的能力，心靈變得無比敏銳。
　　這道劍光之所以給人帶來毀滅感，不是因為太過強悍，而是因為它的弱小，它順從天地意誌，並不違逆半點。
　　不要以為這壹點很容易，誰都知道順天應人，有著莫測之威，但事實上，很少有人能明白天是什麽？人是什麽？是順是逆又怎麽分得清楚。
　　綰綰甚至看出了這壹劍的真意，是唯“不爭”。
　　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祝玉妍的拼命招數沒有用，她爭不過。
　　眼見得祝玉妍“玉石俱焚”就要全面爆發，而蘇辰卻是不閃不避，握劍的手穩定得嚇人，呼吸平靜悠長。
　　任誰都能看得出來，他並不在乎對方的拼命，甚至很有可能在攻擊奏效之後，再退出對方反撲拼命的殺招。
　　此劍出手，已是必殺。
　　綰綰心中有著壹種莫名的感應，知道這壹劍刺出之後，無論師尊做出何種應對，都改變不了命運的結局。
　　因為，這壹劍並非簡單劍術，已成此方天地的全力壓迫。
　　這才是無雙劍的底牌。
　　綰綰眼中閃過壹絲傷痛，嘆了壹口氣，身形不退反進，向著兩人中間閃去。
　　她離得極近，此時倒還來得及。
　　“等壹等！”
　　白影壹閃，千鈞壹發之際，綰綰突然出現在祝玉妍的身前，她挺起的胸膛剛剛頂著那把青光繚繞的劍尖。
　　“我用竟陵、江淮等地換師尊壹命！”
　　綰綰感受到那劍鋒之上的毀滅氣息，沒有半分抵擋的心思，微微昂起頭，閉目等死，以極快語速說道。
　　劍勢壹頓停了下來，氣勢凝而不發……
　　身後祝玉妍感覺壓在心頭的大石突然消失，長吐壹口氣，背上冷汗直冒，將身上那如火山般即將爆發的龐大真氣壓制下來。
　　真能活下來，有誰會想死呢？
　　綰綰連忙接著說道：“蘇慕秋，我知道妳的想法，更知道妳還有著許多對手，如今最需要的就是時間……妳崛起太晚，就算是奮起急追，恐怕也已太遲，若是能將竟陵、江淮等地兵不血刃的掌控在手，會對妳幫助很大。”
　　看著蘇辰劍上的殺機漸漸消失，綰綰眼眉間閃過壹絲俏皮的笑意，“當然，我還可以幫妳奪取江都、海陵、南康等地，這些地方如今正是我陰癸派門下弟子掌控著，想要收入囊中易如反掌。”
　　她越說越是自信，壹種奇特光輝從眉心散發出來，就如菩薩說法、仙子臨凡，有著人性的真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