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大獄

　　在朝宗橋把七十六名鄉賢掛了欄桿之後，皇帝陛下還宮之旅的背景無疑猙獰了很多。
　　不過也清靜了很多。
　　至少安定門迎接他的人群中再也沒有敢進諫的了，無論那些士紳官員心中如何怨恨，也都不得不承認現實，主聖臣賢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接下來他們必須在壹個暴君的統治下，戰戰兢兢地過日子了，現在他們唯壹能夠期盼的，就是這個暴君的屠刀不至於砍到自己頭上。
　　然而……
　　這是不可能的。
　　“很壯觀啊！”
　　楊豐站在承天門上高喊道。
　　在他下面金水橋南邊的廣場上，密密麻麻跪滿了身穿囚服帶著枷鎖的官員和勛貴，壹個個低著頭趴在那裏等待皇上的最終裁決，其中最前面的就是國丈爺周奎。這個老家夥沒死在李自成手中，實際原本歷史上崇禎的太子走投無路之下，還曾經去找過他，然後被他賣給了多爾袞，他和太子的老師謝升不顧坤興公主的哭喊壹口咬定是假的，然後多爾袞心滿意足地把膽敢冒充前朝太子的狂徒給砍了。
　　呃，謝大學士如今就跪在他身旁呢！
　　“是不是沒想到朕會回來？”
　　楊豐冷笑著說。
　　下面壹片默然，周國丈還用充滿深情的目光看著自己女婿。
　　“爾等飽讀詩書，滿口仁義道德，天天吹噓忠誠孝道，實際上爾等的眼中從來只有壹個字，那就是利，爾等其實從來不在乎自己頭頂的皇帝是誰，無論是誰，只要給爾等能夠繼續撈錢的官位，爾等就不會在乎他是設麽人，流寇也好，建奴也罷都無所謂。所以當初北京危急之時爾等根本不管朕死活，因為在爾等看來，那闖逆過來也不過是再換個皇上，爾等的錢財還是爾等的，甚至爾等去獻媚壹下說不定官位還是爾等的。
　　然後闖逆真來了爾等傻了眼。
　　好在緊接著建奴又來了，為了爾等的利益，哪怕明知道他們是異族，爾等也毫不猶豫地投入多爾袞懷抱，但沒想到多爾袞轉眼又被朕打敗，如果朕還和從前壹樣，估計爾等會毫不猶豫地又再次投向朕。然而朕卻和以前不壹樣了，朕要動爾等的利益了，爾等立刻就把大明累世恩典，朕近二十年恩寵，統統拋到壹邊然後拿起刀子對著朕。
　　多麽諷刺啊！
　　朕真得很想笑，笑自己以前很傻，很天真，被爾等用那些聖賢書灌迷糊了，絲毫不知道那些在自己耳邊講著各種大道理的臣子，其實都是些卑劣小人，自己都根本不相信書上的東西，卻哄騙著朕去把它當為治國之道。
　　朕就這樣被騙了十七年。
　　被騙得家破人亡，被騙得妻離子散，被騙得山河破碎！
　　現在朕回來了。
　　朕明白了。
　　朕要讓爾等付出代價了！”
　　他就像演講中的小胡子壹樣揮舞著拳頭吼叫著。
　　而就在這時候，他頭頂的天空中向前的陰雲終於遮蔽了太陽，整個廣場上壹片晦暗，與此同時壹道閃電在那陰雲中驟然劃過，緊接著就是壹聲恐怖的炸雷響徹北京城，那些跪拜在地的罪臣們嚇得立刻壹片哭號，但閃電和雷聲依舊不斷籠罩在城市的上空，陰雲和閃電的背景中，楊豐恍如魔神般立在城墻上，看上去無比的恐怖。
　　“害怕了嗎？”
　　楊豐惡狠狠地吼道。
　　“爾等余生都將在恐懼中！”
　　緊接著他向下壹指吼道。
　　驟然間壹道閃電劃破陰雲就像瞄準了般，帶著無與倫比的威勢正中周國丈身旁，如同神靈的長矛般刺在壹根新豎起的鐵柱子上，可憐周國丈和謝大學士，還有附近十幾名官員被嚇得尖叫壹聲，然而緊接著第二道閃電就落在同壹個地方，在恐怖的電光中，周國丈幹脆直接暈倒在了地上，然後抽搐了幾下居然口吐白沫了。
　　“神靈降罰了！”
　　周圍城墻上那些士兵立刻壹片驚叫，緊接著全都跪下了。
　　呃，那裏其實只是立了根避雷針。
　　那皇宮本來就是經常挨雷劈的，楊豐入住以後當然不希望再出這種事情，所以目前正大規模安裝避雷針，只是外界不知道這東西用途，至於為什麽他神機妙算這時候居然會打雷……
　　這是夏末，天天有雷雨的。
　　天雷無疑增加了他的威勢，看著電光中皇上猙獰的面孔，那些官員無不顫栗俯首。
　　“傳朕旨意，所有向闖逆獻銀者，無論官紳壹律向朕再交同樣數量銀兩，限爾等壹年時間，壹年內不能如數上交者，壹律以大逆罪誅九族，交完者本人流放臺灣，家屬及族人赦免。所有為建奴官者，壹律按照當初闖逆定下的數額，向朕繳納贖罪銀，期限同樣壹年，壹年內不能如數上交者按大逆罪誅九族，不要以為朕不敢殺人，當年太祖以胡惟庸案誅三萬人，朕隨不敢比肩太祖但殺個兩萬人還是可以的。”
　　楊豐惡狠狠地說。
　　下面那些官員已經是壹片嚎哭之聲。
　　雖然這種處置，他們實際上早已經知道，但終究還是抱著壹絲幻想，畢竟這樣牽連的人數太多了，北京和直隸山東兩省再加半個河南省的官員，基本上全都被壹鍋端，這可是壹個很恐怖的數字。這裏面肯定有人是湊不出足夠銀子的，那時候大獄壹興殺個幾萬人恐怕不在話下，這可不是壹般魄力能幹的，在他們看來說不定還有轉圜余地，畢竟皇上也需要人處理政務。
　　然而現在所有幻想全都沒了。
　　他們只能默默地承受這個結果，然後回去拼命跟自己九族湊錢了，好在皇上是誅九族，要是單誅他們壹家，那大家就只好回去關門全家上吊了，可既然是誅九族，那就沒那麽大危險了，九族壹起怎麽還湊不出幾萬兩銀子。
　　“陛下，這所有官員全拿了朝廷和地方政務如何處理？”
　　楊豐爽完之後，緊接著就要面對黎首輔憂郁的目光了，話說他的確是爽了，可黎玉田得跟著給他擦屁股啊，雖說行在原本也有六部，但實際上很多六部以外的機構都根本沒有，如今回到北京後，本來就要面對官員嚴重缺乏的問題，結果皇上又把所有官員全拿了，雖說不至於癱瘓，但公務積壓也不可避免。
　　北京還好說，那地方上可就真麻煩了。
　　各地官員可都拿了。
　　而黎玉田是肯定找不到官員填補空缺的。
　　這不是過去，過去行在只控制很少幾個縣，隨便挑壹下地方官員就有了，現在突然增加了兩個半省啊，就行在原本的那些官員，連北京的各機構都填不滿呢，哪還有多余的填地方。
　　更重要的是，地方上還得要分田的，這本來就需要大量熟悉地方的官員，但如今各地縣令知州知府乃至巡撫道員全抓了，這上哪兒找人分田？原本地方官員靠士紳支持才能進行工作，如今分士紳的田，他們不造反就已經算好的了，又怎麽可能支持地方官員的工作，總之此時的黎首輔頭都大了。
　　“這有何難？”
　　楊豐渾不在意地說。
　　“朕只抓官又沒抓吏，從吏員裏面提拔官員就行，各地的軍隊暫時維持治安，有敢搞事的殺無赦，然後由吏部派出考核組到各地對吏員進行考試，合格者入京由朕面試，通過者即可任命為地方官員。”
　　他緊接著說道。
　　“但吏員同樣多為士紳。”
　　黎玉田提醒他。
　　提拔吏員為官的確是個暫時解決問題的手段，但問題是吏員同樣多數出自士紳，他們是不可能真心為皇上把分田工作主持好的，甚至他們肯定還會從中破壞。
　　“那就選沒有田產的，士紳又不是說全是地主，還有靠工商業吃飯的呢。”
　　楊豐說道。
　　“但吏員本地為官，恐怕會出問題。”
　　黎玉田說道。
　　“官員異地為官該貪的就不貪了嗎？吏員本地為官，至少他還有個顧慮，貪多了壹旦下臺鄉親們可不會放過他，甚至他們還會更註重造福桑梓，不會像那些異地為官的老爺們壹樣，如蝗蟲般搜刮幹凈換地方。”
　　楊豐說道。
　　“這倒也是！”
　　黎玉田說道。
　　“可他們仍然不會支持分田啊。”
　　緊接著他說道。
　　“妳有完沒完，朕說過讓地方官員主持分田了嗎？分田的工作不用那些地方官員，朕會派人單獨負責的，另外朕還會在地方上單獨設立皇莊，以後以皇莊來管理各地的土地。”
　　楊豐說道。
　　他當然不會指望那些地方官員來給他分田，無論官還是吏都是和士紳勾搭在壹起的，這些人願意給他主持，他還不敢用呢，誰知道哪個給他故意埋地雷？
　　所以這種活必須他的親信來幹。
　　他準備單獨成立壹個類似國土局的機構，也就是他所說的皇莊，由皇莊來管理全國的土地，分田工作由皇莊來負責就行，皇莊的負責人就交給王承恩好了，皇莊的官員從那些義民還有他那些學生中挑選，而田見秀的錦衣衛特勤司負責提供武力支持，這樣就可以組成壹個個類似土改工作隊的小分隊，分別負責各地的分田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