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二百五十八章 希望之火

　　說實話，於文禮很慌，他現在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想法是什麽，左右搖擺，猶如被風吹的來回彎腰。
　　要說他不想楊競東山再起是假話，可是他又沒有完全丟失理智。
　　此時寧軍如此強盛，寧王之勢已不可阻擋，別說想逃出大興城都是難如登天，就算是逃出去了，以蜀州壹隅，真的可抗天下？
　　可此時楊競眼睛裏的光彩，讓於文禮把壹肚子話都給憋了回去。
　　他知道那是何等難過的心情，那是何等屈辱的心情，也知道那是何等不甘的心情。
　　“陛下……”
　　於文禮最終也只是輕聲說道；“若陛下真的想去蜀州，臣就窮盡心思去想辦法。”
　　楊競因為這句話而冷靜下來不少，他看著面前這個老人，唯壹還願意為他奮不顧身的老人。
　　不僅僅是他的臣，還是他的嶽父，如果因為他這突然起念而把這唯壹的可信之人再葬送進去，他還剩下什麽？
　　“我……再仔細考慮壹下。”
　　楊競道：“不用急於安排什麽，也不用急於去想辦法，那人到底是什麽來路尤未可知，還是謹慎些的好。”
　　於文禮在心中松了口氣，於是點了點頭道：“臣這就去查問，看看他會不會又什麽破綻。”
　　楊競最擔心的是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人是李叱安排的，如果自己真的上當，那麽就給了李叱壹個殺他的借口。
　　李叱不殺他是為了那仁義之名，但若有把柄落在李叱手裏，殺他不殺他，就和仁義無關了。
　　於文禮從正屋出來之後，吩咐手下人看好門戶，今日不管是誰來都不見。
　　他進了那間關押著姚煥成的偏房，見姚煥成坐在那，倒是沒有什麽異樣。
　　“於大人吧。”
　　姚煥成見於文禮進來，微笑著說道：“我雖然沒有見過於大人，但有如此氣度者，必是於大人無疑。”
　　於文禮在姚煥成對面坐下來：“妳少說這些無用的話，我來見妳，只是想告訴妳，若妳不如實回答我的問題，我壹定會殺了妳。”
　　姚煥成忽然把手從背後轉回來，身上綁著的繩索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他弄斷了。
　　這壹下把於文禮嚇了壹跳，本能的起身要逃。
　　姚煥成把繩索卷了卷放在壹邊：“於大人不用害怕，我不會傷害妳，我也不會走，若我想走或是想對大人動手，也就不會被妳們綁起來了。”
　　他往四周看了看，見桌子上有水壺，起身過去倒了杯水喝。
　　“我是蜀州節度使裴旗裴大人的親信，而裴大人背後的力量，於大人可能無法想象出來有多強大。”
　　姚煥成坐回原來的位置，用壹種很真誠的語氣說道：“我舉幾個例子，楊玄機是裴大人扶植，韓飛豹是，關亭候也是，而裴大人也只是東主的使者而已。”
　　於文禮微怒：“妳少在這裏信口雌黃。”
　　姚煥成道：“於大人難道還沒有看明白，天下不是妳看到的那些人在左右。”
　　他看了看於文禮的臉色後繼續說道：“於大人聽說過山河印嗎？”
　　於文禮下意識點了點頭：“有所耳聞。”
　　姚煥成道：“山河印也只不過是東主產業之壹，且不算是最大產業，東主手中所積累的實力，已有上百年整個中原所聚集之財富，皆在蜀州。”
　　於文禮眼神閃爍了壹下：“荒唐，這世上哪有這種事，哪有這種人。”
　　姚煥成道：“妳可以不信，但不能否認……於大人，我實話對妳說吧。”
　　“幾位東主已經厭倦，他們想去解決自己的麻煩，解決完了之後，他們就不打算再玩了。”
　　“他們已經將所有財富，所有人力物力，全都交給了節度使裴大人。”
　　“我再告訴於大人壹個消息，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韓飛豹的雍州軍將會假意向正南越州方向突圍，然後變道殺回蜀州。”
　　“除了韓飛豹之外，還有至少七八支義軍隊伍，也在往蜀州方向靠攏，這些人，這些兵，都願意奉陛下為主。”
　　姚煥成笑了笑：“裴旗大人壹聲令下，就能再次聚集起來至少五十萬大軍，再加上數不清的財富……”
　　說到這他稍作停頓，看向於文禮的眼睛：“若陛下真能安全抵達蜀州，何愁不可東山再起？”
　　於文禮道：“就算妳說的是真的，那也並沒有多大意義，寧王李叱已經在著手推行新錢之事，到時候蜀州就會被封鎖，蜀州和外界無法通商，難以持久。”
　　“哈哈哈哈哈……”
　　姚煥成大笑起來，笑的前仰後合。
　　“於大人，妳是太低估了東主的實力，他早就已經想到了這樣的事會發生，東主的智慧，沒有人可以相比。”
　　他看向於文禮道：“於大人剛才忽略了我說的壹句話……在蜀州，有百年間積累下來的巨富。”
　　“蜀州物產之豐沛，無需向外界索求任何必須之物，而真金白銀永遠都不會失去價值。”
　　姚煥成道：“所以根本不用和外界通商，也無懼任何封鎖，蜀州和雍州不壹樣，雍州那邊壹旦被封鎖的話，便是被扼住了喉嚨難有作為，蜀州是扼不住的地方，那是天府之地。”
　　於文禮道：“蜀州並無礦產……”
　　“有！”
　　姚煥成道：“早在二十年前，蜀州巴松山內就發現了巨大的鐵礦，只是壹直都沒有上報朝廷罷了。”
　　於文禮臉色大變。
　　若這句話是真的，那麽足可見那些人的狼子野心。
　　二十年前就發現了礦藏，卻壹直都沒有上報朝廷，這足以說明他們的謀逆之心，最起碼可以提到二十年前了。
　　而那時候大楚雖然已經出現了很大問題，可十三州還在朝廷控制之內，府兵依然有上百萬之眾……
　　壹想到這，於文禮忽然間明白了。
　　哪裏有什麽府兵百萬，表面上看起來是朝廷的，實則都是那些封疆大吏的。
　　“於大人，我不會走的，妳也不用擔心我是寧王李叱派來騙妳的。”
　　姚煥成道：“我會在這裏等陛下的決定，若陛下決定去蜀州，我必會全力營救，若陛下決定不去，到時候我才會離開，妳可讓人嚴密看管我，只要妳們能放心，再把我綁上也無妨。”
　　於文禮壹時之間心中千回百轉，又像是大河翻湧，難以平靜。
　　回到自己的屋子裏，於文禮坐在那沈默了許久，腦子裏亂糟糟的，可又什麽都沒有去想。
　　不知道這樣的情緒持續了多久，於文禮回過神來的時候，是聽到有人敲門。
　　他連忙起身，拉開門後俯身道：“陛下。”
　　“說過了，不要再喊我陛下，為妳好也是為我好。”
　　楊競邁步進門，走到椅子那邊坐下來：“妳去見過姚煥成，他怎麽說？”
　　於文禮真想說壹句陛下此人不可信，若聽了此人的話，可能會有生死危局。
　　可他是忠臣，他不能在楊競面前說謊，他做不到欺騙他的陛下，所以把姚煥成的話如實講了壹遍。
　　於文禮很清楚這些話壹旦如實轉告楊競，那麽楊競心裏的火也壹定會被點燃起來，壹發不可收拾。
　　可他還是說了，他也就眼睜睜的看到了楊競的眼睛裏，真的出現了火苗，迅速的燃燒起來。
　　“朕就知道的！”
　　楊競忽然喊了壹聲，然後立刻又閉嘴。
　　這壹個朕字，足以說明他的心思。
　　“早就知道的，楊玄機背後有大勢力控制，韓飛豹不過壹過河莽夫，關亭候不過壹跳梁小醜，他們憑什麽來奪朕的天下，他們只是別人手中棋子。”
　　於文禮立刻勸道：“陛下若真的去了蜀州，怕是也會被那些人算計。”
　　他不好直說陛下妳去了也是棋子這樣的話，可意思也差不多到了。
　　楊競壹擺手道：“朕怎麽……我怎麽會和韓飛豹之流壹樣。”
　　他在屋子裏快速的踱步，壹邊走壹邊說道：“蜀州之地足可精養百萬大軍，退壹萬步說，就算我不回來爭奪中原，只在蜀州延續大楚國祚，那也是我楊家傳承不斷。”
　　他此時心裏想的是，他的兒子已經安全逃離，他再去拼壹把也沒什麽可怕的。
　　如果沒機會也就罷了，現在機會擺在眼前，若就這樣放棄，他往後余生都會痛苦不堪。
　　“我親自去見見姚煥成。”
　　楊競壹轉身，拉開房門就沖了出去。
　　看到這壹幕，於文禮知道，接下來要面對的可能就是壹步生壹步死。
　　與此同時，大街上。
　　李叱他們壹路走壹路看，雖然才短短二十天而已，可大興城裏的氣氛已經明顯和之前的死氣沈沈不同。
　　百姓們領到了糧食和種子，知道好日子就要到了，因為寧王已經宣布，江南之地要減免三年錢糧賦稅。
　　“關於楊競……”
　　夏侯琢看向李叱：“要不然就把他送到長安那邊去，找個地方，也不算是關押……”
　　話沒說完，淡臺壓境就跟著說了壹句；“就是關押也無妨，當家的不殺他，可只要他還在大興城，有些人就會不死心。”
　　還是那句話，不要低估了這個世上的忠誠之心。
　　李叱道：“等回頭定都長安的時候，壹塊帶過去就是了。”
　　夏侯琢道：“江南之地，是楊家舊根所在，尚有不少人自認楚臣，就算不送去長安，或許可以送往冀州。”
　　淡臺壓境道：“送去冀州好，冀州那邊他翻不出風浪來。”
　　余九齡在旁邊哼了壹聲：“要我說，那般害人的家夥，死有余辜。”
　　眾人都看向余九齡，余九齡以為自己說錯了話，立刻閉嘴不再說什麽。
　　可是淡臺壓境從這句話裏卻想著難道九妹說的不是天意民心嗎。
　　他本來就是強硬的主張殺掉楊競的那壹派，壹直都沒有松動。
　　其實寧軍之中的將領，七八成的人都主張楊競必須死。
　　不死，難以告慰那麽多被楚國朝廷害死的人，不說楊競的父輩祖輩，他自己害死的人還少嗎。
　　可是他們也都知道，壹旦毫無緣由的殺了楊競，對寧王的影響太大了。
　　“這件事暫且不議了。”
　　李叱道：“我再仔細想想，回頭召集大家再商量。”
　　正說著，就看到高希寧朝著他們過來，走的有些急，顯然是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