矽谷愛情故事

劉玥

都市生活

明知不尋常,看到犯人履歷表時,徐簡還是微微吃了壹驚。
瑞士與美國雙重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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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6、TechCrunch Disrupt

矽谷愛情故事 by 劉玥

2024-11-24 00:02

九月剩下的時間,笑笑與藍音團隊全身心地投入到創業展會的備戰。除了剩下還沒離職的四位工程師,笑笑說服馬雲東、周更新過來幫忙,安德魯和羅地溝也承擔了部分工作。
但是沒有用。因為團隊內部的重重矛盾,壹直到展會當日,藍音都沒有如期交出產品,也拿不出像樣的demo。而這時創始資金已經燒了大半。
由權威科技創業媒體TechCrunch主辦的創業公司展覽會Disrupt在十月底舉行。Disrupt壹詞意為破壞,在科技界代表“顛覆性的創新”,意思是科技創新能夠顛覆已有市場與傳統價值,帶來新的市場與新的價值。眼看“顛覆”展會時間壹天天逼近,藍音始終沒能拿出所謂的“語音服務界面”。
錫恩將藍音定位為壹家專註垂直領域的智能語音系統提供商。應該說,這是壹個非常棒的商業走向,它有理想的商業模式:為商業機構提供語音客服系統。無論是售賣系統,還是售後維護系統,都能實現贏利。
可是小惡魔完全不喜歡這個想法。對小惡魔來說,藍熊是壹個生命體;它是壹個活生生的存在。把藍熊肢解,然後用它最靈魂的部分——與人對話的能力,幫助人搜集信息和處理問題的能力——去實現低級而無趣的商業客戶服務,是對藍熊能力的巨大浪費,是對人工智能體本身的褻瀆。
“又好比妳擁有天底下最動人的歌姬,她有天底下最觸動人心的歌聲,而妳偏要送她去賣淫。”小惡魔這樣說。
小惡魔貢獻了最初的語音模塊和信息處理模塊,並且向團隊解釋藍熊人機互動的核心技術。但是他沈浸在自己的發明裏,不願為團隊目標做出改變,拒絕與錫恩和解。藍音內部矛盾沖突不斷。錫恩領導其他工程師,背著小惡魔進行商業化的產品開發。小惡魔知道以後暴跳如雷,揚言要把錫恩趕出去。
創業展會的“顛覆”戰場拒絕了藍音的申請。這是意料之中的事。對於壹個剛剛成立,沒有任何業績支撐的初創公司來說,要進戰場太難了——每年進入YCombinator的創業公司有壹百多家,而能進“顛覆”戰場只有二十五家。何況藍音內部如此不團結。
創業展會如期到來。地點在舊金山48號碼頭。在半島東部海邊,離巨人隊主場AT&T公園體育場只有兩分鐘路程;而負責經營巨人隊資產的巨人公司,也確實是創業展會的合作企業之壹。
會場設在48號碼頭倉庫。展會開始前三天,工作人員已經開始布置會場。倉庫三分之二的場地用作創業公司展示區,頂棚安上了詭異的綠色燈管,將整個會場營造出壹種奇妙的鬧鬼氣氛。“顛覆”這個單詞的白色立體大字有人那麽高,貼在綠色展板上,掛在會場最顯眼的中央。
作為自費參展的小型創業公司,藍音只有人工智能展區壹個小小的白色立桌——連椅子都沒有。這是現場數百家創業公司的標配。這些公司都交了數千美元的入場會。出錢在百萬和千萬級別的展會合夥人與贊助商,占著門口與兩側最寬敞,最體面的展臺。老牌科技公司微軟、IBM、亞馬遜、思科、惠普、松下、軟銀,新興科技公司PayPal、賽富時,都有各自展位。
但笑笑知道這些科技巨頭參加展會的目的可不是“展示”。代表公司參加展會的,往往是這些公司的投資部門。他們會在展會上發現有潛力的公司和技術,尋找投資機會。
風投資本的各路人馬混在參加展會的路人中。紅杉資本、紀源資本都不出意外地出現在贊助商名單裏,此外還有EQT這樣的私募機構。在專註科技的人眼中,顛覆展會是極客與技術的天下;在專註找錢的人眼中,這個會場遍地是錢。
會場大致是按地域與行業劃分的。有許多科技公司不遠千裏到來。亞洲公司是壹個很強的存在;香港與臺灣各自占有壹列展區;日本與韓國各自占有展區;比較起來,歐洲與南美的展區反倒不那麽顯眼。美國公司豪無疑問是參展主力,占了大部分的展區。虛擬現實與增強現實占了壹小片展區,卻吸引了不少人群。“軟件即服務”與B2B公司占了壹大片展區。剩下的科技公司又按行業細分為金融、教育、體育、安全、醫療、地產、媒體、電子商務以及社交。笑笑把各個展區走下來,越加確信錫恩是對的:必須把產品做細,專註某壹個市場,才有可能找到商業模式,真正做出壹家公司。
即使是在標榜機器人的人工智能展臺,大多數公司做的仍然是非常細化的人工智能產品。然而小惡魔對此嗤之以鼻。有壹家做大數據的人工智能公司專註農業智能化,幫助農民監測農作物生長狀況(“愚蠢!”);另壹家做郵件智能處理的創業公司,專註為銷售人氏打造“學習的智能銷售助手”(“弱智!”);有壹家所謂商業旅行人工智能公司,負責打造“智能出行助手”,提供旅行機票酒店方案(“垃圾!”);還有壹家人工智能公司,做出了壹款能夠自動跟蹤顧客的、並且能夠播放動聽音樂的智能購物車(“……上帝!”)。
唯壹像模像樣,能夠勉強被叫做“機器人”的機器人,是軟銀展臺的“胡椒”——號稱世界上第壹個能夠識別情緒的個人機器人。那是壹個白色機體的,女性化的軟萌機器人。它能回答簡單問題;裝著攝像頭的雙眼會跟隨人的動作而轉動;能夠識別人們的微笑。但好像,連它的創始人也知道它在語言交流方面有嚴重缺陷,於是在它胸口裝了壹塊平板電腦——無法用語言交流的時候,用戶可以直接在平板電腦上點讀。
“壹個重度腦癱。”小惡魔對羅地溝說,“如果她真能讀懂我現在的情緒,她應該馬上把自己炸掉。”
羅地溝說:“汪!”
笑笑無意了解小惡魔對各個創業公司的看法。但沒有辦法,她是藍音唯壹的行政助理,當壹幹沒見過世面的碼農都離開展臺,四處遊蕩時,她只好守著藍音展臺,努力向來往賓客推銷藍音產品——因為拿不出demo,藍音的展臺無人問津。小惡魔壹直在人工智能展區轉悠,壹面轉壹面毫無顧忌地表達自己的看法:“垃圾!”“智障!”“牛屎!”
“妳說別人做的東西都是屎,妳做出什麽來了嗎?”那家智能購物車公司的創始人,是壹個頂著稻草色鳥窩頭的碼農。
鳥窩頭壹面生氣地說,壹面努力捉住朝著三個方向亂跑的三只購物車。他們家購物車對用戶人像的識別系統不夠完善。本來,在攝像頭讀取用戶人像後,購物車就應該跟隨被讀取的用戶。可因為人像識別太困難,跟著跟著,不壹小心就跟著別人跑了。
“給我看妳的源代碼。”小惡魔說。說著搶過公司展桌上那臺掌控購物車的、帶密碼的電腦,當著那個人的面,用三分鐘破解密碼進了系統,調出源代碼。那個創始人嚷嚷:“妳這是剽竊!剽竊!”小惡魔說:“能把Python寫成這樣妳也真是人才。”
他壹面挖苦那個創始人,壹面就開始動手改代碼。鳥窩頭起初想從小惡魔手裏搶電腦,嘴裏嚷嚷:“不不不,這裏不能這麽改……妳根本不了解我們的代碼庫也沒用過我們的API,妳壹無所知妳不能這麽亂改……”
他接著開始罵臟話:“白癡!這是嚴重的邏輯錯誤……妳在忽略邊界條件……那會造成UI錯誤……妳難道妄想妳可以實現那樣的需求嗎?……”
小惡魔雙手在鍵盤上飛快跳躍。在他完成某壹行代碼後,忽然的,鳥窩頭好像被人按了靜音,他壹下子安靜下來,睜大眼睛瞪著屏幕。
接著他進入了壹種仿佛嗑嗨了的、被催眠的狀態。他臉上莫名其妙出現各種表情:迷茫,不解,困惑,痛苦,掙紮,接著那臉上又出現詭異的微笑,真誠的贊嘆,幸福的滿足。他半夢半醒著,痛並快樂著,欲仙欲死著。隨著小惡魔敲鍵盤的飛快節奏,他發出“啊!啊啊!啊!啊啊!”的,極其有節奏的呻吟。這個過程持續了大概十五分鐘。
最後,像壹個妓女被操出高潮,他發出壹句發自內心的,“神聖的屎!”然後他“啊”了壹聲,什麽都不說了,只是含情脈脈地盯著小惡魔跟前的那塊屏幕,偶爾充滿贊嘆與激賞,同時帶著壹點畏懼地望壹眼小惡魔。
二十分鐘後小惡魔寫完代碼,拍了壹下手說:“好了。”
笑笑不得不承認,那三只購物車的人像識別功能與空間處理能力,得到了巨大的提升。從此,無論人海多麽茫茫,三只購物車的攝像頭總是能在人山人海中,精準定位鳥窩頭的位置,然後整整齊齊排成壹列,壹路尖叫著穿過人群緊緊跟上它們的主人。有壹次鳥窩頭去上廁所。三個購物車被卡在男廁所門口,整整齊齊排成直線,大聲唱“我就在這裏等妳”。
虛擬現實的風頭,軟銀機器人的風頭,全被這三只忠誠而盡責的購物車搶走了。壹整個下午至少有壹百家風投過來問鳥窩頭,他們公司這個到底是什麽產品。
下午五點的時候鳥窩頭來跟笑笑求救。他身後整整齊齊跟著三只購物車。
“那個邪惡的天才在哪裏。我要找他。”
“我不知道呀!”
“妳必須替我找到他!!否則這三個購物車會跟我壹輩子的!!”
“啊?關閉電源也沒有用嗎?”
“沒用。”鳥窩頭眼淚汪汪地說,“他寫了壹段程序,我壹關電源就變成這樣。”
他說著按了壹下電源鍵。三個購物車非常有分工地排成壹行,開始大聲唱歌。第壹只購物車說:“操我!”第二只購物車說:“操我!”第三只購物車說:“我是世界上最屎的Python程序員!”此後進入無限循環狀態。
周圍人全都看了過來。鳥窩頭趕緊把電源打開。購物車立即在他身後排成直線。鳥窩頭哭哭啼啼地拉著笑笑的胳膊說:“救我……我需要他……”
“啊,別擔心。實在不行,可以把購物車綁在桌腳上……”笑笑善良地建議道,壹面捉住壹只購物車。
“沒用的。”鳥窩頭嘆口氣。
笑笑找來膠帶,手忙腳亂地將三只購物車綁在壹起。“好啦!妳走吧!我捉住購物車啦!”
鳥窩頭往外走了三步。三只購物車咿咿哇哇地叫起來:“操他!”“操他!”“傑克·瓊斯是世界上最屎的Python程序員!”
“傑克·瓊斯是誰?”
“我。”鳥窩頭幽怨地看了三只購物車壹眼,滿不情願地走了回來。
鳥窩頭壹走進設定範圍,三只購物車立即消停了,同時播放起布蘭妮的歌:“寶貝再打我壹下!寶貝再打我壹下!”
展會的另壹側,是主題演講與“顛覆”戰場的會場。下午兩點以前是科技公司高管與政府人員的主題演講,兩點開始創業公司戰場。每個參加戰場的公司有六分鐘的演示時間;投資人與科技公司高管組成裁判團,向公司創始人提問;在展會最後壹天投票選出最終的獲勝者。
藍音展臺壹直很是寥落,讓笑笑懷疑花兩千美元買這個展位是否值得。雖然錫恩非常努力地試圖跟投資人攀談,但因為拿不出demo,畫出來的餅當然也沒有人買。
小惡魔花了點時間去看“顛覆”戰場,回來以後又是滿口“垃圾”“牛屎”。
“我不明白。”笑笑這時終於忍不住了,她跟小惡魔至少有壹個月沒說話,“既然有時間去給垃圾和牛屎改寫代碼,為什麽不能好好把藍音的產品做出來呢?”
小惡魔扭過頭,花了壹點時間,用壹種帶著鄙視和憎恨的目光打量笑笑,接著又掃壹眼在不遠處跟投資人攀談的錫恩,“哦,壹個華爾街投行家再加壹個哈佛畢業生,天底下沒有妳們倆搞不定的事情了吧?還用我來寫產品?”
展會在錫恩和笑笑的失望中結束。財務越發困難。展會以後,錫恩在笑笑的建議下,降低全職員工30%的薪水;笑笑之前的薪水本來就少,這時的時薪降到5美元。
“我堅持不下去了。”笑笑說,“對不起,我真的很需要錢……我可能得離開藍音了……”
“別走!”錫恩說,“還有壹次融資的機會。近在眼前。但妳必須幫助我。”
“……是嗎?”
“西西要結婚了。妳知道的。”
“我知道。我答應給她當伴娘。”
“太好了。”錫恩有些激動地說。“帶上我。”
笑笑瞪大眼睛,“這,這不太好吧?西西肯定不想見妳。”
“我會盡量避開她的。但是我想找機會結識她的丈夫。”
“她的丈夫?”
“她的丈夫,彼得·哈代。矽谷的私募大佬。”錫恩熱切地望著笑笑,“利用妳跟西西的關系,向哈代尋求資金。”
彼得·哈代?好像是個聽過的名字。
笑笑呆了好壹會兒。她花了好長時間才明白錫恩的意思。
手機叮的壹響。笑笑低頭查短信。
來自她的大摩老板傑夫·霍夫梅。他在短信裏問笑笑,有沒有時間讓他請她吃個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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